殊途同爱(出书版)(65)
她听见他低低地问。
“小师叔……是不是……是不是您……”
闻言聂未不禁皱眉,也回捏了一下:“不要您啊您的。我没那么老。”
这只是一个敬称嘛。
闻人玥呐呐道:“……我要醒还没醒的那时候,感觉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
后来她握过应师叔的手,也握过表哥表姐,甚至叶子的手,但都不是那种安心的感觉:“小师叔,那个人是不是……你?”
她大胆地凑上去嗅了嗅他的衬衫——那股清冽的气息,是冰山所特有的啊。
怎么以前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去?
是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个荣幸。
“当然是我。”
聂未在一处树荫停下,淡淡道。
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松开了?哪怕等她睁开眼睛,哪怕等她看一眼也好。
算了,不想了。
现在牵着就很好。
闻人玥的掌心被捉到聂未眼前去,白得几近透明,反倒透出隐隐的血色;一条长而幼细的生命线一直顽强地延伸到掌底。
聂未垂下眼睛,轻眨的睫羽密密地扫在她的心上,一遍又一遍。
“你的手,比那时候有劲得多,也灵活得多。”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掌心,似乎有些感慨。
未能陪着她走过前两年,这是永不可弥补的遗憾。
“闻人玥。你恢复的很不错。”聂未抬起乌沉沉的眼睛,直望到她心底,“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坚强,更有毅力的女孩子。”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聂未给一点甜头,闻人玥的心底便会酿出满满的蜜糖,还借机撒娇:“不对不对。‘坚强,有毅力’不能用来夸女孩子。”
小师叔,你要知道,女孩子就是那种宁可浅薄庸俗,也一定要漂亮迷人的生物。
“我以前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可是现在的美女都要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脸颊,又黑又大的眼珠……”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蹭蹭自己的圆下巴和丰润的双颊,有些惆怅,“我想好歹留个齐刘海吧,可是一把额头遮住,就会出好多汗,冒痘痘,还看不清楚路……”
絮絮的牢骚令聂未一怔,随即莞尔。
地球的另一头,南极的巍峨冰山在阳光普照下,加速朝奥克兰群岛移动兼解体中。
见他又笑,闻人玥猛然想起他上次问自己小时候是不是需要喂饭。
她真的打电话到澳洲去问爸爸,结果惹回来好一顿数落,说自己小时候多么多么调皮,不肯吃饭,拼命挤到沙发后面去,只露出个脑袋来;从不肯乖乖吃饭一直说到不肯乖乖学琴:“那么好的老师只呆了三天就走了。”
把她好一顿数落:“你呀,小时候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于是便觉得他这种笑容好碍眼:“你不要一再取笑我——”
“你很美。阿玥。”聂未突然低下头来,眼内的乌光愈深,温柔地望着面前这位圆脸美人,嘴唇在她细腻洁白的手背上轻轻一印,“我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孩子。”
任谁也不能与你媲美。
一直到上了车,两只手才松开。
可那股旖旎的情愫仍在车内氤氲,令温度不断升高。
聂未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傻笑什么。”
她只觉得被他吻过的手背都快烫化了,全身的力气都去供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声音便没有了分量,又软又糯:“你还不是在笑……”
“你不要我笑么。”聂未一边开车,一边柔声道,“那我就不笑了。”
闻人玥很敏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绝对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又不敢去深究,怕幸福之杯会溢出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
“不知道那个爸爸受了伤的女孩子考的怎么样。”
“她和她父亲今天来了病区。但我在做手术,没碰到。”聂未看了她一眼,“护士说她分数不错,上格陵财大应该没问题。”
闻人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由衷地为那个女孩子感到高兴:“真好!”
聂未便知道她已经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了,不由得也舒了一口气。
他自知没有安慰人的本事。别让她更伤心就不错了。
“啊,雪糕车!”今天真是幸运,闻人玥欣喜地指着反向的车道,“好久没有看到雪糕车了!”
聂未一看,路边的禁停区内果然停着一台红白色的流动雪糕车。
流动雪糕车曾经是格陵人童年的美好回忆之一。
一听到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便知道是红白车来了,街道里所有的小孩子都会撒开双腿冲出来,争前恐后地将攥着零花钱的小胳膊伸向窗口,买上一只雪糕或者甜筒。
再浇上一勺果酱,连梦里是会又甜又香。
在红白车的鼎盛时期,为了照顾这些小顾客,它甚至被赋予了无上的权利,可以无视交规,在禁停区内营业。
但是为食品安全计,十年前格陵就已经不再颁发流动雪糕车的执业证。雪糕车虽然仍然能在禁停区内营业,但营业区域变得越来越窄。
所有的甜筒师傅都是子承父业,一代代传下来。因为营业环境越来越严苛,有些不愿意传承者,执照便自动作废,故而愈来愈少。
“听说现在全格陵只剩五辆雪糕车了。我在医院附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呢。”她竖起三根手指,在聂未面前晃晃,“那次我去外公家之前,遇到三台红白车,连吃了三个甜筒,超好吃!”
聂未亦想起那是第一次见面:“不是都吐光了么。”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闻人玥气急败坏,俯过身去,一把按住他掌着方向盘的手:“为什么你总是把我丢脸的事情都记得好清楚。小心我恼羞成怒,干脆和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