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爱(出书版)(50)
“小师叔,看在外公也很喜欢我的份上——”顿了一顿,闻人玥垂下眼帘,“别说我浪费时间。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您是天才,做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不理解我们普通人即使达不到,也想去做一件事情的决心和勇气。”
语毕,她看见聂未的手中仍攥着那条毛巾,就想接过来。
谁知道聂未听了她刚才说的话,立刻僵住,攥得有点紧;她两只手一起使了点劲才抽回。
“考不上我就走。”她一边在膝上叠着毛巾,一边低声道,“总要努力一次,失败了也坦然。”
突然厨房传来呜呜的水沸声,闻人玥直跳起来,冲过去关火;猛然看到流理台上两只装了茶叶的纸杯,纸杯上还印着五颜六色的心型图案,一时心思恍惚,转身时不小心手臂碰到了水壶外壁。
烫极了!
极端温度是有黏性的,她急忙缩开也来不及了,立刻觉出了火辣辣的疼。
厨房太小了,堪堪够一个人转过弯来,这也不是第一次不小心,奇怪的是居然会疼到耳中砰地一声——幻听了?
下一秒,她已经被大力拉到水池那边去了。
聂未托着她的肘弯放到龙头下面冲:“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闻人玥小臂上很快起了两个泡:“有的。我自己来——”
这狭小的空间现在又多了个一米九的聂未,两个人的身体便贴的很近,他两只手臂几乎是圈着她:“在哪里。”
“碗橱……小师叔,您先接电话吧。”
聂未这才听见手机正在外间不停地炸响:“让水冲着,先不要动。”
电话是聂今打来:“哥,你去哪里了?我和明忱都到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不累啊?现在又在下雨,车上没有伞你怎么办?快点回来。”
“知道了。”
他不过接了个短短半分钟的电话,闻人玥已经单手伸到水池上方的碗橱里去拿了药膏出来涂。
那支烫伤膏用了一多半:“……你经常这样不小心?”
“所以放在水池上方,一伸手就能拿到。”
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把流理台上的两只纸杯都给撞到地上去了。涂完药膏,闻人玥就蹲下去把茶叶拢在一块,捡起来放回茶杯里,然后扔进垃圾桶,“小师叔,你是不是有事?”
不该叫他上来坐坐的。
每次想要亲近他,下场都非常可悲。
等聂未走了,闻人玥疲惫地坐了几分钟,暗自思忖:小师叔一贯说话就是那样刻薄,其实并无针对之意,不该难过来着。
叶子教过她一个新词,玻璃心:“格外脆弱的精神状态是很可怕的。”
闻人玥,这不好。
玻璃心是病,得治。
她去快速地洗了个头,吹干头发,就拿上伞出门去应家了。
谁知一下楼,发现聂未的车还在!
她和他之间是不是有时差?还是延迟?
明明他应该已经走了啊。
怎么每每刻意要错过,总还会无意中碰上?
其实两位——这就是缘分姗姗来迟。
缘分就是要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将你们凑在一起。
闻人玥现在又不想要这种缘分了。
聂缘。孽缘。
她塞上耳机,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聂未从小就是在天才的赞美与疏离中长大的,早就麻木。
但不知为何由闻人玥说出来,格外——尖锐。
而且她还敬他畏他——简直莫名其妙!
一个觉得对方的表现,和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一样,敬而远之;一个觉得对方的表现,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一样,冷淡刻薄。
她和其他人在一个平面内,他不过是平面外的一个点——总而言之,不在一个集合中。
她没有想过,纵然伍思齐和桑叶子要她办残疾证明所施加的巨大伤害,也没有令她这样伤心过。
他也没有想过,其他人都是这种态度待他,也根本不会令他心生一丝波澜。
这种因为无异态度而感到不甘与受伤的情绪,正是嫌隙的根源。
聂未闭目想了一会儿,准备打个电话给徒弟;没想刚拿起手机,林沛白就打过来了:“师父!您是不是回来了!我在填病历,突然有种感觉您回来了!就在医院附近!是不是?是不是?师父!您都到医院了,也不来看看徒弟——不要紧,山不动我动!您在哪里?徒弟来看您!”
他的嗅觉简直可以媲美GPS定位系统了:“你帮我办件事。”
听了师父的要求,林沛白满口答应:“没问题,找几个大一的护理系小姑娘给阿玥讲解真题嘛,包在我身上。上次实习生和小姑娘们联姻——不是,联谊的时候有几个给了我电话,成绩还挺不错。”
“不过,也没几个星期了,会不会来不及?”
他听见师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遵命!”
打完了电话,聂未又坐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离开。
聂家在远日大道金碧庄园灵月郡701号,开车过去大概三十来分钟。
路上聂今又打了个电话给哥哥:“在回来的路上了吗?我有点事情要出去——那个混蛋居然说没见过我这样难缠的新娘,我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跟进一下——饭菜都在厨房里。你自己吃过了就休息吧。哥,别太累了。”
等他回到家中,聂今和鲁明忱果然已经走了。
偌大一个聂家,一个人也没有。
钥匙扔在鞋柜上,有回声。
聂未从不觉得这样不好,相反觉得安静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