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筑里的歌姬还在唱着新词,窗外的雨细细绵绵,像情人在耳边低喃的情话。
飞花用折扇敲了敲窗沿。“真不太平啊。”
微雨小筑门前本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平日里行人络绎不绝,这两天阴雨连绵,人少了许多,本来热闹的街道霎时冷清了下来——本来应当是如此的。然而此刻的街道上却多出了许多身背兵器、神色警觉的武人,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挤在屋檐下避雨,或坐在茶摊上歇脚,不论他们在做什么,眼神都不约而同都在往微雨小筑楼上瞟。
“这些人还不都是你招来的。”责怪的声音传来。
微雨先生不知何时坐到了毒神刚刚的位子上。飞花心中惊惧,他竟一点没有听见微雨先生的脚步声,连丝毫气息都未察觉。然而微雨先生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他对面。
我太大意了吗?飞花心想。他故作镇静道:“自从给穆水亦下了战帖,确实有不少江湖人士聚到了临安,不知是想看热闹还是另有企图。”
“放心,即便他们图谋不轨,在下也不会让他们跨进微雨小筑一步的。”微雨先生说罢长叹,“飞花,你要想好,这可不是我俩对弈,输了还能再战一局。你这一着是必死的棋路,是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你不仅会死,还会身败名裂。为了你的逐叶师弟,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值得吗?”
飞花垂下眼睛,像在思考,又像是在嘲笑微雨先生的问题。他修长的手指扣着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融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歌姬灵动婉转的歌声里。
“只要师弟他能幸福,便是值得的。”
3、三
3、三 …
拭剑阁的飞花公子向魔教左护法穆水亦下战帖后的第四日。
临安的雨仍旧下得没完没了。飞花听腻了歌姬的曲子,遣退了她们,让人在雅间里摆了张棋盘,闲来无事便和微雨先生对弈,其间没赢过一局,让他好生郁闷。
今天的对局,才下到一半,微雨先生便被店里伙计叫去处理些杂事了,剩下飞花一人对着棋盘苦苦思考。他执黑,微雨先生执白,盘上的白子已经布下杀局,黑子却要硬冲出一条生路来。飞花棋力不如微雨先生,长考良久也没想出应对之策,只能对着棋局发呆。
“飞花你的棋艺一向不佳,这局不若直接认输为好。”
雅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唱曲的歌女们也早被遣走了,这低沉苍老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飞花撂下手里的黑子,正了正衣襟,朝雅间中央长揖:“师父,您怎么来了?”
一阵衣袂飘舞之声,转瞬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出现在雅间中。他一身灰袍,背一柄黑鞘长剑,行止间潇洒飘逸,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老者刚刚人未至,声先到,乃是用内力传声,如今飘忽现身,其内力、轻功之卓绝可见一斑。
来人正是飞花的师父,拭剑阁掌门。
并未回答飞花的问题,老者走到棋盘前,拈起一枚黑子,轻轻敲在盘上:“如此这般,黑子不就脱出重围了吗?”
飞花眼前一亮:“师父果然棋艺高超,弟子佩服!”
“恭维的话少说些吧。”掌门摇了摇头,“我让你尽快处理逐叶之事,你竟然在这里下棋喝酒,这些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飞花眼睛一转,赶紧给掌门斟上满满一杯碎琼浆,满脸谄媚地笑着,“师父,您一个人来临安的吗?弟子先给您安排住处,然后……”
掌门止住飞花:“别岔开话题。”飞花笑容尽收。
掌门端起酒杯,小啜一口:“我借闭关之名离开拭剑阁,就是为了处理逐叶、穆水亦一事。拭剑阁如今已成了江湖的笑柄,此事必须尽快处理妥当。”说着,掌门轻抚长须,“想来当初令你追杀他二人,为师确有思虑不周之处。你同逐叶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下不去手,为师也是可以理解的。”
飞花咬住嘴唇,脸上尽是矛盾:“师父……弟子只不过……弟子是想,倘若穆水亦能承认是他诱骗师弟,再自裁以谢天下,这不仅能挽回我拭剑阁的名声,也能保全师弟。因此弟子才会下战帖给穆水亦,等他上门应战。”
“你是否想过,穆水亦真的会来?”
“他……他肯定会的。”飞花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师父,子弟斗胆说一句,师父千万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