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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里没有王子(4)
作者:谢璃 阅读记录
她望着医师,那样的说法完全起不了宽慰作用。她该不该告诉对方,她刚才没有说实话,梦里与她交欢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但她的丈夫,长期与她分房而眠,有名无实,他们之间,无论身与心,绝不存在这般的恋恋不舍。
她站了起来,接过处方笺,感恩地欠个身,领了药,拖着步伐走出医院。
回到家,溽暑逼出了一身汗液,上衣已然湿透。她走进浴室,先褪下长裤,准备旋开水龙头洗浴,倾身的刹那,眼角余光从敞开的上衣领口扫视到不明痕迹,就在胸脯肌肤上。
她心生狐疑,走回化妆镜前,打开上方照明灯,脱除上衣,靠近检查。
有个伤痕,不,不算伤痕,较像是印记,上下两道弧痕,接近乳晕的部位,完整地陷入肌理。她打了个哆嗦,理智判断,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齿痕,出现在她胸房,不知用上多大咬劲,已呈现轻微血瘀现象。
彻底傻了眼,她动手解开内衣,继续审视。往右看,另一侧相同部位出现一元硬币大小的血瘀,甚至近腋下处也未能幸免,她再缺乏经验,也不致猜不透那是何种生理现象,那是吸吮出来的瘀痕,她早在中学时就从好友的颈项上见识过。
她僵立不动,无法置信,心跳加速狂奔,呆站一分钟,想起了什么,低头朝下检视,胯下内侧肌肤浮现两个怵目惊心的紫红瘀点,以指头用力擦拭,完全抹不去,鲜明存在着,绝非幻觉。
她忍不住颤栗,捂住嘴,急促的呼吸声回响在耳际。
一个念头,非常清楚——见鬼了!她必须离开,就是现在。
☆☆☆
推开那扇玻璃门之前,殷桥足足犹豫了十分钟,其间他甚至转身一次,朝斜前方的电梯门板望去。返身走回电梯只需三秒钟,就可以离开这栋住商混合、出入份子复杂、空气中充斥着挥之不去霉味的陈旧大楼。但这样做,能让缠绕他整整一星期的念头烟消云散吗?
把一切抛诸脑后向来是他最擅长、也最习以为常的爽快动作,当然偶尔会有后遗症,但通常不会有大碍,至少他的人生座标并未因此位移。
可这次似乎失灵了。
所谓失灵,是指从前驾轻就熟的事,不知何故做起来索然无味。他努力用尽一切方法——认真投入工作、到城内各个角落的lunge bar消磨夜晚、频繁上健身房、安排不同的对象餐会……结果,喝进体内的各种酒液彷佛都参杂了苦涩味,连带眼前的约会对象倩影模糊、言语乏味;他甚至罕见地失神起来,和哥儿们聊天前言不搭后语;当他不知不觉穿着前一天的发皱衬衫走进公司电梯,遭到另一个部门主管调侃时,他终于决定接受好友推荐,到这个地方寻求专业解决。
十分钟的犹豫,源自于殷桥对这个决定感到疑虑不安,他甚至兴起一丝荒谬感,有一霎时动念离开,但还是毅然推开门,踏进那块约十坪大小的接待区域。
对角处坐在办公桌后的年轻女子抬起头,乍见他的出现,朱唇立即半张,殷桥见惯女人脸上出现这类表情,不以为意地四处张望,但女子立即以电话内线通报来客到访。
室内装潢简陋过时,办公设备寥寥可数。仿木纹塑胶地板斑驳缺角,墙上挂着一幅不知所云的抽象油画,强烈的日照让墨绿色的窗帘布明显褪了色。角落有一盆俗称发财树的植栽马拉巴栗,顶上一半叶片枯黄欲坠,可怜兮兮地在作垂死挣扎。这地方令他联想起诈骗集团的临时栖所,让他又动摇了刚下定的决心。
他摸索口袋里的手机准备向朋友再次确认地点,从里间踱步出来的中年男人打断了他的动作。男人的形貌完全符合土肥圆的意象,堆满横肉的脸上有一道蜡笔小新的粗眉,底下嵌了一对精利的小眼,眼珠子在殷桥身上兜转了两圈便朝他伸出厚掌,声音浑厚有力:「殷先生是吧?您好,我姓曾,叫我曾胖就行了。」
殷桥暗讶,点个头,没出声,不怎么热情地递出手。曾胖欠身做个「请」的手势,他满腹狐疑跟随其后,走进对方的个人办公室。
和接待客厅差不多大小的房间中央有一张L型木制工作台,桌上环列四个电脑萤幕,屏幕不时闪着蓝光,显然正在忙碌运作;左侧置物架上堆放好几项电子仪器设备,有些形状稀奇古怪,门外汉根本搞不清楚名堂;右侧书架上塞满了心理学、法学,以及大杂烩般的生活知识丛书;后方白墙上则悬挂着五个主要不同时区的简易圆形时钟,不知是具有实际提示作用还是在夸耀其业务范围已跨不同时区,殷桥看了只觉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