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精神污染的一种,眼睛屏蔽了她的部分感知, 并放大了另外一部分。
说来也怪, 离开漩涡之后, 姜洄也依旧不认为自己之前做出的选择是被迫的。
她依旧能很理智的分析出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水里,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回到水面。
这种感觉很新奇, 因为姜洄记得自己之前在露营地的时候,当那个污染源走开之后,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被污染了,因为跳下水去铲藤壶并非她的本意。
但现在的感觉是不同的,姜洄很清楚自己的理由,观察眼睛是一方面,担忧人面蛛还没消失,会突然跳下来扑脸是另一方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污染呢?
姜洄曾在论坛里看过一个帖子,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就是散人楼主感慨自己的室友精神污染严重,已经到了癫狂的状态。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的室友一直都挺正常,除了最近工作太忙,需要长时间待在电脑前,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
对方既可以正常吃饭,与人聊天的时候也是条理清晰,虽然会抱怨工作太多老板不做人,但并不觉得自己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编写代码有什么问题。
直到楼主发现,他室友敲打键盘用的并非指尖或指腹,而是指骨时,事情已经彻底无法挽回了。
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正常人打字累了,会选择停下,舒缓精神的同时也让自己的手指得到休息,或者干脆切换到语音模式,用说话的方式继续工作。
但楼主的同事并非如此,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发展到了癫狂状态。
手指累了?继续。
指尖破了?继续。
指腹的肉被磨掉了?没关系,继续。
总之,工作一天没完成,就要一直一直的敲下去,哪怕鲜血浸染键盘也无所谓,只要没坏,不耽误他的工作就无所谓。
楼主发现的时候,室友10根手指第一节的肉已经全都磨光了,露出森森指骨,继续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音。
当楼主指出这一点时,对方持无所谓态度,甚至还有心情为自己煮杯咖啡,然后当着楼主的面,一边喝,一边问他为什么那么惊讶。
“指尖和指腹能做的事,指骨也可以啊,有什么可奇怪的——你看,我打出了我想要的代码,并没有耽误工作,带着皮肉的手指和我的骨头手指,又有什么不同呢?我甚至觉得更好用一些,我喜欢那种清脆的敲击声,很有节奏感,也很迷人。”
这件事,最终以楼主通知了清洁公司作为尾声,他的同事在知道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叹了口气,喝掉咖啡后又回到了电脑前,希望能在清洁工人上门之前搞定自己的工作。
“我不能把未完成的代码给我的老板。”他说,“那样太不负责了,你该多给我点时间的,现在好了,我要带着没能完成工作的耻辱死去了。”
在楼主的描述里,对方从始至终保持着冷静,他不认为用指骨工作有问题,但却知道这不符合大众观念,而被清洁工人带走后,他只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害怕、大吵大闹、甚至于逃跑躲避死亡的行为,可说得上精神状态十分稳定了。
然而姜洄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诡异的稳定,她决定爬上岸换换脑子,顺便督促自己的客户赶紧完成任务。
毕竟,这一场游戏下来再加上前期的准备时间,也差不多消耗了将近20分钟,而她的客户们对游泳时长是有要求的。
“你们抓紧时间继续游,我会盯着的。”
姜洄的主要目标是黄衬衫,因为只有他买了溺水救援的保险,其他人只要动作正确,并且掌握姿势禁忌就算对得起这份交易。
黄衬衫现在的状态比刚才又稍微好了一些,毕竟池子恢复了原样,泳道也再次出现,而那个令人心悸的漩涡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泳游泳馆内的灯光,在广播宣布“漩涡漂流结束”的时候,就已经重新打开了,正常的光源取代了浅绿色的漩涡,所有人都能看清场内的现状。
被吞噬进入漩涡的人都还在,但被蜘蛛吃掉的人已经消失了,看这情况也不像是能再回来的样子。
不少人因此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油然而生,毕竟他们选择跳入水里时也很忐忑,但现在他们活着,那些被人面蛛碰到的人都消失了,就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我现在游是安全的,对吧?”
黄衬衫一边问姜洄,一边抓了抓自己的手臂,觉得痒痒的,但低头去看,除了他自己抓红的痕迹外,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