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我(2)
作者:尼瓦 阅读记录
沒辦法,那個三十來歲看起來像是死者老婆的漂亮女人一個勁地說她不敢和遺體一輛車,寧願多花錢請個小轎車自己坐。
說起來這傢人還挺奇怪的,人都死瞭,他那個老婆卻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還一直想溜走,還是被死者的老娘逼迫著才答應送死者去縣城殯儀館的。
我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一下她們的車跟上瞭沒有,畢竟這是荒郊野外,她們離我近一點,能讓這段不尋常的深夜之旅看起來沒那麼驚悚。
我是從距離縣城七十多公裡外的一個廢礦上接到死者的,據說人是跳水自殺的。我到的時候,遺體已經被他傢裡人打理好瞭,給他穿瞭一整套淺灰色的新西裝,黑色的新皮鞋,不知道為什麼,襪子是大紅的。
當時死者的傢屬堅持要把他裝棺土葬,但是村委會、派出所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都盯在現場,他們拿著政府全面推行火葬的指導文件,反複勸說傢屬不允許使用棺材,不允許把遺體私自帶回去土葬,要求必須在12小時內把遺體送到殯儀館等待火化。
我們縣的火葬政策越來越嚴格瞭,這也是我選擇加入殯葬行業的原因,我心裡其實一直在琢磨著等把這個行業的方方面面都搞清楚以後,自己也搞一個殯葬公司跑業務,畢竟打工才能掙幾個錢啊。
在這樣濃黑的夜色裡和一具冰冷的屍體單獨相處,我腦袋裡很難不産生一些可怕的想象。
比如我正開著車,身後的屍體悄無聲息地拉開瞭裹屍袋的拉鏈站瞭起來,懷著很陰險的目的,把泡得發白腫脹的頭伸到我耳朵後面,用本地方言輕飄飄地說一句:“師傅,開慢點嘛!我感覺有點兒暈車。”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樂瞭,悶悶地笑出瞭聲,然後突然又覺得自己的笑聲可能比後面那位老兄的存在更為詭異。
車裡的燈是故意一直開著的,方便我用餘光檢視車廂裡那床花花綠綠的被子有沒有可疑的移動。
明黃色斂屍袋下面的被子和棉絮都是主傢拿來墊棺材的,棺材被村委會拖走後,傢屬把被子放到瞭我的車廂裡,給遺體做瞭個柔軟的床。
他“睡”得安穩,我就安穩。
夜裡走山路需要高度集中註意力,我點瞭根煙,稍微開瞭點車窗,清涼的夜風灌進來,我打瞭個哆嗦,感覺有瞭尿意。
前方不遠處就是全縣最險峻的白墳山,跨過白墳山的山梁就離縣城不遠瞭,盤山公路彎多路窄,需要連續上坡七八公裡,這裡經常有超載的運煤車經過,交通事故頻發,本地司機到這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最近交警查大車違章查得很嚴,大貨車都選擇夜晚突擊出行。我駕齡不到兩年,開車技術一般,打心眼裡希望今晚不要有成隊的運煤車經過。
車子轉瞭個彎,視野開闊起來,遠遠可以看到江邊燈如白晝的火電廠和山上星星點點路燈一樣盤旋上下的運煤車。
我忍不住罵瞭一句髒話,把煙頭扔出窗外,搖起瞭車窗。
這些巨無霸運煤車都是目中無人的主兒,一個個的車前燈亮得跟太陽似的,轉彎能把對向車道全部占滿,時不時地還玩剎車失靈。
我心中發怵,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車速不自覺地降瞭下來。
載著死者傢屬的那輛車不知怎麼的,按瞭聲喇叭,超車往前面去瞭,我也隻好加速跟上。
進入危險路段,我屏息凝神,認真對待每一個轉彎,好在這些運煤車的間距都比較開,遇到的每一輛我都能成功錯車。
終於,車子攀上瞭山梁,可以順著寬闊的山脊走一段較為平直的路瞭,我大大地松瞭一口氣。
拉傢屬那輛車的司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車開得很浮躁,大概等不瞭我慢慢開,已經跑得沒影瞭。
在經過一片村莊後,我在遠光燈的盡頭發現瞭幾道明顯的焦黑色剎車痕跡和一些破碎的塑料片,這裡似乎發生瞭交通事故。
我順著車轍消失的痕跡看過去,在一片黑暗的野地裡發現瞭車後燈閃爍的紅光,位置剛好是兩座山頭夾溝的地方,那車子很倒黴地栽進瞭溝裡。
我當即想到很可能是拉傢屬的那輛車出事瞭,於是靠邊停車,找到死者傢屬的電話撥瞭過去。
嘟...嘟...嘟...嘟...
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我幾乎可以斷定就是傢屬乘坐的車出事瞭。
我把車前燈和前後雙閃都開著以作警示,打算下去查看那輛車的情況。
公路下邊一片漆黑,是個完全無法立足的陡坡,我一邊打122報警,一邊往回走尋找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