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本能，原本垂在虛空中的一雙手，忽然伸出。

牢牢環住昏沉意識中她所以為的“冰塊”。

她想要汲取更多。

不要難受。

想要更舒適一些。

僧袍中露出光潔的一雙手臂，如同細膩絲帶般的纏縛著和尚的脖子。

隨著雙手的環繞，玉京整個人都往“冰塊”貼瞭過去。

豐盈緊緊貼著他的後背。

桃花般的酡顏，與和尚美如冠玉的臉挨在一起。

其實無聲，和尚的耳邊卻好似聽見“蓬”，有什麼在燃燒的聲音。

是他的整個背部，還有他的脖子，他的耳根，他的臉……

是那熟悉而奇異的山火，死灰複燃。

熊熊燃燒。

似要將他的靈魂都一起燒化。

“罪過！”和尚再也無法忍耐，一個箭步沖入山洞，將背上的玉京放到瞭幹草堆上。

稍稍紓解一些的玉京，陡然離開瞭降低她溫度的“冰塊”，不舍地伸出手，嗚咽：“冰，冰……”

那帶著哭音的嬌啼自肉嘟嘟的雙唇逸出，聽得人連心都在發顫。

和尚看都不敢看她，驀然自山洞中沖出。

快步奔行到飛瀑邊。

和尚雙手掬瞭一捧又一捧的水，澆向頭、臉、脖子。

瀑佈的水清涼舒適，他澆瞭一捧又一捧。

還是覺得不夠。

最後，竟然將腦袋都置放在瀑佈下，任飛瀑沖洗。

120

“嘩嘩”瀑佈流水聲不絕，晶瑩剔透的水珠四處飛濺，自和尚的頭頂，流滿整張臉。

將原本就如春山積雪般的美好容顏，淘洗得更加眉目宛然，猶如刀刻。

和尚全然不知自己美不美。

他的全幅心神，都在感受著這清涼入骨的流水。

冰冷而清新的氣息，淹沒他的頭和臉。

好一陣，才終於將那火燙的心和腦冷卻下來。

縱然，飛濺的水流，沖刷得他連眼都睜不開。

骨髓中肆虐的山火，不甘心地遊走，卻被接連落下的水簾一一凍結。

終於，熄滅。

和尚猛然擡頭，抽身，伏在瀑佈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還未流盡的水，依然自他的頭上，臉上，往頸項中，衣衫上落去。

他這時才發現，身上的中衣已半濕。

貼在他身上，凸顯出堅硬的肌肉塊。

山風吹拂，貼體寒涼。

和尚反而裂開嘴，笑瞭。

深深仰頭，盡情感受著清冷與舒暢。

他很不喜歡，剛剛那種瀕臨失控的感覺。

笑著，笑著，和尚忽然怔住。

他尚且如此難熬……

被金銀合歡蛇咬瞭的玉京呢？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不斷雙手摩挲，紅粉菲菲的景象。

耳邊仿佛又聽見一聲聲像是哭聲的奇異嬌啼：“和尚……我好難受……”

“冰……冰……”

想到還在無窮無盡折磨中的她，和尚待不下去瞭。

他沒辦法坐視不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麼？

他自小發的宏願，不就是解救衆生苦難？

和尚拼命向自己解釋。

他即刻擡腳，往不遠處的山洞走。

才走兩步，又折瞭回來。

和尚伸出雙手，放到瀑佈中，接水。

但原本平放著的大掌，一放到水中，卻變成瞭兩掌側向相對，結瞭一個合掌手印。

“嗬！”一聲輕吼，雙掌被他用內力拉開。

本來飛珠濺玉的瀑佈流水，隻要落到他的雙掌附近，都被內力彙攏，聚集在雙掌之間。

須臾。

一個晶瑩剔透的大水球，在他雙掌間中不斷流動。

和尚將雙手自瀑佈中拿出。

雙掌間托著的水球，月色照影，越發光華熠熠。

和尚將內力逆轉，緩緩傾吐勁氣。

隻見——

流動的液體水球漸漸凝結，好似剎那間將時間靜止在掌中。

輕盈的水球，變成剔透無暇的冰球。

白氣還在冰球上空，裊裊蒸騰。

和尚的手，都凍得通紅。

他卻笑瞭，容顏皎潔，恍若天神。

那些曾在心頭湧動過的七情六欲，萬千煩擾，在這一刻，似都被掌上的冰球全都凍結瞭。

他隻有一個念頭：

治病，救人。

他捧著冰球，大踏步返回山洞。

如果說洞外風光，是純凈無暇的水色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