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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黎风光一段史(39)

作者:玉锦哈 阅读记录


塵埃

當日,陸岐被判腰斬。

次日便行刑,據說是他自己求的恩典。

詔書是榮欣經手下放的,次日天未亮便將陸岐從牢裡提出,押赴刑場。

王堂秋還沒醒,大抵是陸岐力道太重,加之兩日沒合眼。但也幸好,沒讓他看見這場面。

因著陸岐的罪惡太深,上頭專門提點過的,榮欣想塞銀兩給負責行刑的官員都不行,隻能按流程行刑。

陸岐被壓上來時,神色淡然,低眉順目,靜靜地聽刑官訴說他的罪狀,驗明正身後,便卸下瞭鐐銬。自己走向鍘刀。

陸岐在鍘刀面前解衣伏質,爬上鍘床,腰上寒光忽閃,他就這麼靜默著。

若榮欣用錢打點,行刑時便會在腰部上方位置下刀,脾髒俱碎,人也少些痛苦。

可惜,照常行刑。

隻聽一聲大喝,鍘刀倏地落下瞭。

血濺瞭滿地。

陸岐上身掉在桐油板上,下身已經沒瞭直覺。

但他依舊清醒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脊梁被切斷,是那種直沖腦子的痛。

地下桐油板覆著斷口,血流不出來,他隻能手一下又一下地抓著地,手指在桐油板上也滑,就這樣一下又一下,無望地掙紮。

因為桐油板,他多活瞭三個時辰。

而那三個時辰太久瞭,久到朝陽都熱烈瞭。

無人敢斂屍,最後是禧容長公主府的車架匆匆趕來,何道下車,替陸岐斂凈殘體。

他一早就候在皇宮,經陛下同意,這才敢來。

他還未來得及備棺材,隻跪坐在陸岐身旁,華服沾染血污,一陣無言。

身旁小廝勸他不要這般自降身份,讓手下人來做就好瞭。何道聞而不充,他脫下大氅,將陸岐裹好,帶回瞭車上。

一陣馬兒長嘶,人走遠瞭。

等王堂秋趕來,卻隻見滿地腥血,一時紅瞭眼眶。他扯住人問:“犯人呢?”

“被何世子接走瞭。”

王堂秋蹲下身子,桐油板上的血早已經凝固,昭顯他來得太晚瞭。

一切都來不及瞭,隨著陸岐的血肉落地,一切都塵埃落定。

“快過年瞭啊。”王堂秋莫名說瞭句。

辭舊迎新,祈求豐年。

次日,王堂秋出宮,向禧容長公主府遞帖。

小廝帶他走到正廳,裡頭就隻有何道端坐上首,屋裡燒著炭,因此何道穿得單薄。

“世子殿下。”王堂秋沖他行瞭一禮。

何道目光沉沉地看他:“你是來帶陸岐的吧。”

“嗯。”

“他在南苑裡,棺材重,你不好拿,我待會遣人擡去。”

“謝世子。”

“你要留下吃頓飯嗎?我下廚,凈慈城的口味。”

“不敢勞煩世子殿下。”

何道知道王堂秋的執著,也不欲強求瞭,就這樣放他走瞭。何道就看著他的背影,嘴巴幾張幾合,才說道:“你太瘦瞭,多吃點吧。”

王堂秋回頭看何道,四目相望,隔著寒風,一道鴻溝。

“好。”

王堂秋匆忙地將陸岐的身後事處理完,榮欣又病瞭。

這年雖然沒下雪,卻是冷得不正常,又因為陸岐的事,榮欣心情一直不大好,這風寒也就好不瞭。

幸虧今年沒大辦年節,還是輕松些瞭。

但過完年,前朝又開始鬧瞭。

無非就是說,二十四監出瞭這麼多事情,司禮監不堪其位,上書劾奏王堂秋呢。

王堂秋也沒辦法,這多事之秋。

皇帝那邊倒沒有什麼表示,依舊寵幸王堂秋。他也沒管那些朝臣給他安上的罪名,因為他隻是皇帝的奴婢,生殺奪予的權都在皇帝,不在朝臣,怎麼樣說能如何呢?要是皇帝真被說動瞭,要殺他,那也不過是百口莫辯。

但何道不這麼認為,他上書替王堂秋辯,到底是進士出身,一時間也罵的有些人啞口無言。可二十四監貪污事,就是在王堂秋治下查處的,但除瞭內閣,誰都不知道,王堂秋才是那幕後推手。

加之陸岐與王堂秋素來交好,更是給別人戳脊梁骨的機會。

一時之間,王堂秋人人喊打。

而何道卻被文選司推升至工部郎中,又因禮部右侍郎位置空缺,就被擢升至禮部去瞭。這一路高升,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衆官因著禧容長公主的身份,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瞭,畢竟誰傢還沒幾個封蔭的子孫呢,況且何道他爹戰功赫赫,帝王寵愛,就是想有塊封地也不是不可能,這禮部右侍郎也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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