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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黎风光一段史(29)
作者:玉锦哈 阅读记录
“欽此。”王堂秋聖旨收起,看著盧奉山,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何道跪在盧奉山身後,卻是止不住顫抖。
盧奉山沉默著,王堂秋倒也沒催他。
良久,盧奉山輕笑出聲,隨即雙手交疊,舉過頭頂,行瞭大禮:“罪臣盧奉山,受旨。”
構陷上將,輒輒猖狂,欺罔君上,這一樁柱罪名壓在他身上,卻是無法掙紮瞭。
金軸皇恩飄飄輕言,流出一條清白人的忘川。
能奈何?
隻是道一聲:“罪臣、接旨。”
滿紙荒唐啊,滿紙荒唐!
盧奉山被錦衣衛帶走瞭,隻留下一陣風。
何道爬起來,跑到王堂秋身前。
王堂秋看著周圍人多眼雜,急忙遣宮人,將六神無主的何道拉進屋裡。
“哥,我求求你,救他……他不可能誣陷的!我可以替他作證。”
何道的眼眶決堤,眼淚如洩洪一般,驟時流瞭滿面。
王堂秋擡手用袖子將何道臉上熱淚抹掉,抓著他的肩膀,迫使他冷靜下來:“何道!”
“不管於大將軍是否強占良婦,降罪於人,重要的是他戰功赫赫,而西北那需要他……”
“聖上是要保下他的。但你那同年,隻能被舍棄,不然於大將軍心有芥蒂,聖上的大業也就受阻。”王堂秋這回也不管能不能洩露機密瞭。
何道聽著,越聽越心絞。
每個字眼都昭示著盧奉山的不合時宜。
“那朝臣呢,那些個大官呢,無人替他辯解嗎?!”何道想著,總有人會挺身而出,為忠志之士鳴冤的。
“有什麼必要呢。誰敢開罪於大將軍?誰敢拂瞭陛下的面子?我不敢,這數千朝臣敢嗎?”
王堂秋淡淡地訴說瞭一個現實:“還是說,盧奉山的勢力大過天瞭?”
而審時度勢早就成為瞭所有士大夫,包括皇帝頭上的崇山峻嶺且富麗堂皇的明哲保身之道。
隻是盧奉山不懂,他尚未從教人仁義的聖賢書中脫離,也忘瞭心中溝壑與皇權相擊,隻能是以卵擊石,註定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而時人滿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然後呢,高坐儒堂,頂著個孔聖之徒的名聲,去維護一傢一姓的興亡,去維護一個早就有別於春秋的大禮。
往日宏志,不過笑談。
為何這般?卻是皇權逼人,直教人舍瞭仁義清白,棲棲遑遑,足履繩墨。
而你要正大,要立聖心,光有風骨無用。
書生入仕,歷經折磨;仕人登堂,反複折磨。最後磋磨成皇權底下特有的激流,表面多澎湃,引無數人立志投身,但內裡早就是恂恂然的滿目蒿萊瞭。
“對啊,盧奉山的命有多值錢啊,讀書人的命有多高貴啊?”
良久,何道悵然,連聲音都帶著滄桑。
一切的一切,隻是他們自視甚高瞭。歸咎到底,他們什麼都不是,隻是世俗將他們捧得太高瞭,以至於他們也飄飄然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王堂秋看著何道。
他知道,一個讀書人的聖心崩毀瞭,成為一片荒土。或許在這之後,他的心裡會再起梁木,但總歸痛苦,但總歸無可奈何。
“我讓你再見他一次,你就隻當放手瞭……好嗎。”
最後,王堂秋是在不忍,決定以權謀私一回。
“可以嗎?”何道問,他以為詔獄不能進的,可能隻是權力不夠吧。
“可以的,過幾日我讓陸秉筆來找你,你隻管跟他去。”
而王堂秋急著回宮繳旨,便沒多留。
沒過多久,盧奉山一傢也知道瞭這事情,霎時間,便慌亂瞭神。盧父急急出門,雇車跑到南市——一戶人傢宅前。
“呂總旗……我想求您件事。”面前之人穿著錦衣衛的袍服,腰間掛身份腰牌——是個前所百戶。而這百戶之前是盧父在軍隊裡的總旗。
“你是說盧奉山那孩子的案子?”呂百戶面露難色,他顯然是知道這事情的,正是他們前所督辦的:“這是聖上欽下的旨……怕是無力回天。”
盧父面如灰土,嘴巴幾張幾回:“那用我的軍功來換呢……我……”
他是野萍之戰的弓箭手,射瞎瞭敵方將軍的右眼,還在山陰剿過匪,生擒瞭匪頭子,還有……很多,他為大黎賣過命的。
“你的軍功再大,能大得過那於大將軍?”呂百戶也是個敞亮人,話也直接:“這聖上哪不知盧奉山那孩子無辜,隻是要做給於大將軍看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