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走瞭進來，兩人都停止瞭交談，赤緹讓蘇何把圍爐和熏香都撤走，蘇祿緋少見地留下瞭熏香。檀香與白芷，有安魂舒緩之效，蘇祿緋靠在躺椅上，銀杏搭著前爪就要湊上來向和她窩在一起。

蘇祿緋讓它的頭靠在自己頸窩處，聞到它身上皂角的香氣，疑惑問道：“給它洗澡瞭？”

赤緹笑道：“白天咬碎瞭一顆石榴，那汁水看著血淋淋得嚇人，就給它洗瞭洗。”

蘇祿緋點著它的腦袋，“越來越像隻犬瞭。”

“這次北巡，帶上它交給楚栗吧，它長大瞭，需要自己的領地。”

“那它豈不是會變成一頭惡狼？”跟楚栗可容易不學好。

赤緹和江楓舟都笑瞭，也是。

蘇祿緋問：“剛在聊什麼呢？”

江楓舟和赤緹對視瞭一眼，“啊，禁軍抽調的一千護衛軍裡，有寒鴉衛探子，左瑜安也在。”

蘇祿緋皺眉，“有寒鴉衛在意料之中，左瑜安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左統領想要歷練一下子侄吧。殿下若是沒什麼意見，明日護衛軍指揮使張坤前來拜見。本來說是今日要來的，但殿下有客，就推到瞭明日。黎統領和許公已經見過瞭，說是人還不錯。”

江楓舟站起身將朱翼調查的張坤生平履歷遞給她，行禮告退。

蘇祿緋糾正他，“是許叔。”

江楓舟一笑，拄著手杖，走出瞭瑚璟堂。

張坤，殿前司禦龍諸直出身，看來是天子親信，蘇祿緋問道：“他這算是左遷下放嗎？”

赤緹笑道：“我已經交代黎周探探他的底兒，若是個吃裡扒外的，許公會清理掉。”

“隻怕收拾瞭這個，後面還會有很多個。能收為己用最好，若是不識擡舉，也是他自尋死路。”

“你離京的時候，我會回瞳山。”

“阿兄的婚宴，爹不去嗎？”言筠的婚宴，沒有大肆鋪張，隻是邀請瞭親朋好友。商號生意上的往來，與言傢往來的世傢大族、梁丘將軍的同僚，都在另行宴請。

當初老東海王妃將他托付給先賢王，言筠年幼，而那時先賢王的處境內憂外患，遂將他送到瞭秦素溪身側。

秦素溪病逝後，年紀不大的言筠鄭重其事地與赤緹做瞭一筆交易。他認赤緹為養父，以蘇祿緋的兄長名義護佑她，作為交換，赤緹要為老東海王報仇。

鄭國公的扶持令紺蝶起死回生，言筠信守瞭當初的承諾，隻是赤緹還沒有手刃斑歲為老東海王報仇。所以赤緹搖搖頭：“他的叔父才是他正經的長輩，賀禮已為他準備好，婚宴，我就不參加瞭。”

蘇祿緋有些惋惜，勸慰道：“阿爹，阿兄沒有因為紺蝶未除而心生埋怨。他聽說您受傷之後，便想從東北境回京，都過錦州瞭讓我勸回去瞭。鄭國公還虎視眈眈地盯著，我不想他再遇險境，才沒讓他回京看望您。”

“我知道，隻是於禮不合，這些年對他我也沒起到什麼父親的責任，是他自己成長得好。”赤緹愛屋及烏，傾註在兩個孩子身上的感情是有偏心的。

蘇祿緋見他已經決定，不再多勸。隻是說出瞭一直橫亙於心的那句話，“爹，我原以為您會因為阿娘生下我就去世瞭，討厭我。”

赤緹一怔，眼前似乎浮現瞭那段與嫻真短暫但快樂的時光，不覺紅瞭眼眶。

瞳山掌令身邊向來隻有虎狼環側，從來沒有過、也不允許他這樣的情緒外露，銀杏都感受到瞭氣氛的凝滯，安靜得不在鬧騰。

半晌他平複瞭心情，才對蘇祿緋沉聲說道：“相反，其實爹很感謝有你，正是因為有瞭你，你娘她才又多撐瞭半年。那也是我此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看著與心愛之人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他欣慰道：“我也開心能夠撫養你長大。你是你阿娘送給我此生最珍貴的禮物。”

蘇祿緋將銀杏放在地上，起身蹲在瞭赤緹身邊問道：“那，爹，為何當初您會殺瞭阿娘身邊前任的甲字營統領？”

話鋒突變，溫情驟冷，赤緹沒好氣地在她腦門上輕輕一敲，“不該小孩兒問的別問。”

蘇祿緋氣結，越是不說，她就越是好奇，究竟當年發生瞭何事，能讓阿爹和淺笙叔都諱莫如深。

張坤能做上這人人眼紅的賢親王府護衛軍指揮使的位置，也是有些本事的。將種子弟出身，其父曾是東南水師前營參將，其母病逝後，他帶著傢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寄人籬下。

後來其父在巡防時遭遇颶風殉職，朝廷恩旨，準長子繼承其父在軍中的職務，後念及其弟妹年幼，將張坤調入京畿。張坤在軍中勤奮上進，任勞任怨，頗得上官賞識，因此受薦進入殿前司，從宿衛一路摸爬到天子近身侍衛，扈從乘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