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罗剎将军:人屠十一载,杀星铸盛世(11)
作者:叶宫 阅读记录
我一路殺生滅國的業障,竟成就瞭他殷如淵為這千秋霸業邀功頌德的傳奇。
來日青史之上,豐功偉績不過寥寥幾筆,原無一字可載人命之輕重!
“可是師父,《神風將軍傳》當真是我聽過最精彩的故事瞭,十一還想打賞那說書人哩~”
跳脫如十一,縱是見我盛怒,亦敢恃寵而驕按捺不住出聲喝彩。
我猝然環視,卻見孩兒們臉上具是面色紅潤、興奮難言。
顯然都同羅十一一樣滿心贊賞。
這一刻,盛夏酷暑,我竟遍生透骨之寒。
我不禁喃喃出聲:
“皇權霸業,合該重於數百萬草芥之命?!”
孩兒們聞言大都疑惑,唯羅阿九若有所思。
我挫敗地看向伊尹,他隱於面具之下的眉眼卻澄澈通透。
“將軍,”他啞聲慨嘆:“你與聖人間的誤會,冰凍三尺遠非一日之寒矣。”
我不怒反笑:
“便是如此,他待若何?”
伊尹隻答:
“聖人有言:故地相候,不論君臣。隻盼陳年舊事恩怨相消,一如阿慧所願。”
六年前十牢城之役慘勝後,殷如淵不顧我反對偏要一鼓作氣直抵京師。
久經沙場隨我出生入死之百戰雄兵,於十牢城折損十之有四,可殷如淵為瞭盡早登臨大位,竟不容我收殮他們屍骨聊慰平生。
承平四十九年,雍軍當真如有神助踏破瀚宮,我才知“天命所歸”的流言原是冥冥中宿命的註腳。
四十九年歲末,殷如淵於開國大典前秘密將我帶往一隱蔽宅院,裡面陳設竟與舊日我陪他養傷之所並無二致。
他聲聲切切喚我阿慧,眸光晦暗又好似百轉千回。
那時我面如死水,隻僵硬道:
“此後,恩怨相消,不必相見。臣祝吾皇福與天齊,萬壽無疆。”
此刻想來,《神風將軍傳》也好,相約上京那座別院密談也罷,皆是殷如淵費盡心機欲同我有個徹底的瞭斷。
終是擡眼與伊尹目光相接,我恨聲道:
“上京罷。到時合該新仇舊怨一起清算!”
會面
元和六年,大雪。
快馬加鞭,我帶著孩兒們速戰速決殺穿十牢城餘孽,而後從官道直抵上京京畿。
想到能同殷如淵有個瞭斷,我不欲給自己留一絲喘息之機便要奔著那別院而去。
伊尹倒是一反常態攔阻道:
“將軍總該容我先著京兆尹向聖人複命罷?”
伊尹此來,發至上京的飛書,一月少說三封。
怕是我離開糜縣後一應作為,盡在殷如淵掌控之中。
好個天生帝王,元和元年冬至大朝會上他當面允我解甲歸田,反手就命伊尹潛伏糜縣,原是從未卸下猜忌之心!
“要你堂堂大雍暗探之首,多年蟄伏大糜山下監視刺探,殷如淵當真看得起我!”
我拂袖而去,怎料伊尹和殷如淵正趁機暗通款曲,定下瞭又一樁誆騙我的苦肉計。
翌日故地重臨,踏入別院門庭。
唯見連廊曲折、亭臺裊娜、水榭幽寂。
簾卷清風,送來高華淩人的龍涎香輕拂周身。
再被伊尹一步步引至書房時,更漏驟鳴,將將辰正。
記憶中仙姿疊貌的殷如淵,此刻眉目間染著死氣,乍看似要行將就木般老態疲弱。
攜帝王凜然之威,他怒意勃發道:
“……薑院正安敢妄言有治病之方,無害人之法?朕之病尚可醫,民之疾何所依!”
“刷”一聲乍響惹我餘光瞥向五步外的地面。
有絹佈奏折攤開在以頭搶地的薑院正眼前。
怪我一雙鷹目慣是百步穿楊,那奏折上鬥大個字竟毫無預兆跳入眼簾:
“……太醫院結黨之弊已現:
庸醫冗餘自成派系,官辦醫館皆隸屬其下,壟斷藥行供需,屢有霸市惡行。
百姓看診耗費靡甚,然久治不愈者十有七八。
欺壓民間醫士,大夫少醫患而苦藥價之奢,經年入不敷出。
太醫院敢為私利草菅人命,土大夫飽受刁難良莠不齊。
從來民心之向背,實為盛世之基石!
伏帷有拜,禦史臺諫,叩請聖裁。”
薑院正跪地佝僂著身軀,一目十行掃完便滾滾下汗洇濕衣衫直嚇得語無倫次道:
“臣不是東西、臣罪該萬死,求聖人開恩、求聖人饒命!”
“咳、咳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