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二（9）班的吳虞。

我是高二（9）班的謝影。

吳虞指尖緊緊捏著稿紙捏出彎角的折痕，她身體微微後仰離開麥克風深深呼氣，眼角餘光瞥向謝影狀態松弛地說完臺詞後立刻調整好姿勢重新念起臺詞。

她心裡在真累啊，這份工作比想象得更不易。幸好的是，謝影一直在她身邊陪她做這件事。

午休的籃球場如舊喧嚷，運球，過人，轉身，投籃，球落，反複爭奪，男生的嗓門幾乎蓋住廣播裡溫柔的女聲。

林渡荊拋球給場外的替補，在一片的“哎喂”的嘆聲裡下場喝水，他兩條胳膊搭在大腿上低著頭，試圖屏蔽周圍的噪音去聽廣播。他聽到她們在說“大海雀”的故事，一種幾個世紀以前的北極動物。吳虞用溫柔的聲音去極力描繪出大海雀的可愛，溫順和神奇之處，試圖讓大傢接受和喜愛它們。但故事永遠不會那麼平淡，意外和災難接連發生，屠殺和天災讓大海雀的數量急劇縮小，而貪婪的水手依舊無情的捕殺瞭世界上最後的兩隻大海雀。

“你在聽廣播？他們講的東西你聽得到嗎？”臨場休息的同學坐在林渡荊身旁的位置，詫異地問他。

“她們在講人類在自然界犯下的罪行是無法彌補的，動物保護法案成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希望大傢關註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況……希望少一些永遠的再見。”

“你居然怎麼聽的這麼仔細！不會是因為講的人是吳虞吧？”

“你能不能對地球上的生命多點人文關懷。”林渡荊無語地乜瞭一眼旁邊的人。

十五分鐘，身在其中是漫長的。

吳虞說完最後一句結束語後回過頭，謝影已經關掉麥克風向她伸出手掌。吳虞默契地和她擊掌，兩個人隨即相視一笑。

吳虞在背景樂悠然的旋律裡釋然地抱著她的稿件點頭。她一直希望今天趕緊來臨，可真的結束後反而有些戀戀不舍。她不知道有多少聽衆在聽廣播，又有多少聽衆會記住大海雀。她不知道自己的講述是否有意義，至少是對她有著重大的意義，這件事讓她和謝影的關系緊密起來，這聽起來很自私，宏大的敘事下她竟然最關心的是她的一段少年友誼。

謝影留意到吳虞眼裡反差的失落和複雜，過瞭幾秒站起身提醒吳虞收拾東西回教室，人的情緒可是隨時變幻，至於吳虞到底再想什麼那是私密，她不需要過度的問候，有些東西說出來反而會變味。

晚自習前，莫凡把吳虞單獨交到辦公室，把吳瑞粦的加急電話複述給吳虞，吳虞的奶奶食物中毒引發過敏休克真在醫院搶救。莫凡給吳虞特批假條，讓她提前離校趕去醫院。

吳虞急出一身冷汗，臨行前匆忙把傢裡鑰匙交給謝影。

謝影看著掌心的鑰匙串，默默為吳虞的奶奶祈禱平安。等到九點放學，她拿出手機看到吳虞的短信回複，奶奶已經搶救脫離危險，但她今晚無法安心回傢，準備在醫院留宿一晚。

還有一則市級氣象臺的預警短信，預計未來36小時，局部地區有連續50毫米以上降水，伴隨寒流降溫。請廣大群衆註意防雨保暖，減少外出。

謝影在雨落下的前一刻逃進單元樓，感慨愛晚和學校的直線距離隻有十幾分鐘，要是換做以前她大概已經是隻落湯雞瞭。

樓道裡燈感應亮起，一道匆忙下樓的人影和她擦肩而過，隨即腳步聲驟然停止。

“站住。”

謝影往上邁瞭一步。她知道是誰的聲音，昨天早晨他們就在五樓的過道裡相遇過，不過那時他隻跟吳虞打瞭聲招呼。即使吳虞有心當墻隔開他們的相識，卻不知他們的認識遠在吳虞之前。

“我勸你早點離開吳虞，她是單純好騙，不代表我會漠視不管。我知道你跟楚旺先是什麼關系，楚閔執是你什麼人。而跟那種蠅營狗茍的人活在一起的你骨子裡就是糟爛的。”

謝影不怒，冷靜回應，“那你又是憑什麼認定自己配站在吳虞身邊？”

林渡荊沒有預料到謝影竟然會反問自己，聽到謝影在幽冷空曠的樓道裡以一種沒有感情的輕聲笑意繼續慢慢說到，“我們都看過書，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每段故事裡有的人會得到成長，有的人會選擇離開，還有些人會被拋棄。畢竟光明的結局總有黑暗的深淵。”

林渡荊眉眼微壓，重新擡頭面向謝影，她的身體姿態從陰影中顯現出來，他們對彼此的厭惡絕不流於表面，是更深的瞧不起，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