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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云泥(8)

作者:白语閑 阅读记录


她在想,這小子真的長大瞭。

而裴燕度忽然走到她身前咫尺。

少年身形已長高太多,如今居高臨下的目光,帶著些許曖昧的鋒銳劃過她的頸脖,聲音如微小火苗燃在她的耳邊。

輕顫,微灼。

“所以,如今郡主隻剩下我一個人,可以求瞭。”

幽巢

銀雀臺的石室燭臺之光幽幽爬滿半壁,壁上掛著尋常人少見的刑具,刀針鞭一類不提,姬令雲聽聞解逢臣的喜好是設計枷具,定叫受刑之人深刻瞭解人間至痛的滋味。

面對裴燕度的咄咄逼人,姬令雲並不想讓他看笑話。

她沉下心娓娓道來,凸顯氣定神閑,臨危不懼。

“第一樁墜樓案,我已在刑部交代清楚,刑部查不到證據。這第二樁所謂下毒案,前日裴副使也來問過話,我已知無不言。謀害人要查明動機,我與杜三郎之事,裴副使當時雖然年幼,卻也是我的身邊人,親眼所見我對此人婉拒,並非傳聞中因愛生恨。”

“第二樁,齊侍郎,我與他過往有寺廟老尼見證,當年隻是見憐救難而已,並無私情。”

“而且連姑姑……陛下也知我喜歡郎子的口味,我自幼崇敬英雄將軍,但又嫌棄他們日常太過粗魯,所以當年推三阻四不願選不定夫婿,那年還跟陛下鬧過一場惹惱瞭她,才求罪出傢修心養性的。這些裴副使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我落入銀雀臺,若被刀架在脖子上,或許我隻能靠編故事瞭,屈打成招瞭。”

“所以,裴副使,打算對我用刑嗎?”

姬令雲就算再慌,也不會在他人面前露怯。她自幼模仿姬照月,帝王的臨危不懼的氣度也能模擬幾分。

裴燕度似料到她能言善辯,靜息聽畢,避而不答反陰陽怪氣贊道:“郡主生性坦蕩,果然無所畏懼。”

她可不是藏在深宮閨閣的女子,昔年姑姑姬照月幫助纏綿病榻的帝君處理朝政、接見朝臣多年,而她這個小尾巴,添茶研墨整理奏章,耳濡目染已久。

雖然她十四歲後被封郡主賜花月園府邸出宮居住,但皇宮中所有的花都是出自她手,每季更換也得靠她,而且每月還要陪姬照月賞花打馬球下棋選衣裳。

見得世面,能摸清姬照月的脾氣,除瞭婚嫁之事惹過不悅,姬照月寵愛她更甚親生子女。

別說目前並無實證,就算她真的毒殺瞭齊茗,隻要姬照月心軟,解逢臣這狗腿得到聖意,一定會將所有證據和流言抹去。

解逢臣年少時浪蕩無所長,後投身為匪盜欺壓良善被投過獄,似是天生壞種,能被姬照月當皇後攝政時看中提拔,隻因其手腕非同常人,無罪之人進瞭銀雀臺後,經他之後生出種種罪證。

而能在解逢臣十幾名義子中最為得寵,堪堪及冠被提升為副使,裴燕度的能力隻怕更甚他義父當年一籌。

果然還是民間出人才啊,姬令雲神思飄忽,面對著昔日奴仆一躍而成審訊她的人,心頭曲折回轉,似要從他這張妖美過份的臉上,尋到一絲昔日痕跡。

兩人挨得極近,裴燕度身上似有冬夜蘭香,幽冷清歡。

少年陌生得讓姬令雲生出一絲異樣。

往日她隻對銀雀臺的小閻王有所耳聞,隻因她人在洛陽修心養花,而少年留在長安——前朝皇都,鎮壓叛臣。

裴燕度攜著那股冷香來到擺放刑具之處,仿佛在挑選適合郡主身份的刑具。

“我聽聞洛陽令喜歡進門先往人鼻中灌醋,給人口中灌溺物,光是這種屈辱就有很多人不堪忍受,正好,我也是這般人,所以要請副使念在昔日情份,省去這些繁縟。”

姬令雲被困宮中幾日,早已做好謀劃與決斷。

都說帝心難測,伴君如伴虎,這幾日她還不曾與姬照月見過一面。

她想在解逢臣和裴燕度口吻中揣測女帝的心思,可解逢臣依舊笑面虎接她而來,裴燕度則是很奇怪,但她沒心思琢磨出這份怪異。

但受辱之苦,能避則避吧,放低姿態也不會有所損失。

裴燕度聽她之語,倒是怔瞭怔,帶著自嘲笑意:“昔日情份?郡主是在求我麼?”

姬令雲點頭,“自然。”

“看來郡主是不懂求人的。”裴燕度手中握住一方精巧木匣,回身對她道,“郡主聰慧過人,想來在我銀雀臺多待幾日,就會懂。”

姬令雲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瞭,難不成要她學那些被銀雀臺抄傢時的軟骨頭,被他一威脅一放狠話,就哭哭啼啼求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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