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灝然一直認真聽著。

“韓世財和張海欣重男輕女的事兒衆所所周知，不過有一點最蹊蹺——他們領證結婚的日期比韓露出生要晚瞭三年。”唐承風說。

江灝然一下子坐直瞭身體，向前俯身問：“有沒有打聽到韓露的生母？”

唐承風搖搖頭說：“我不敢細問，怕惹起鄰居懷疑，隻知道韓露是讀小學才到茂城的。”

江灝然湧起一股酸澀，韓露原來曾經是個留守兒童啊。他的手指在臺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過瞭許久，說：“要不……去南兜縣打聽打聽？”

唐承風默不作聲，目光炯炯地看著江灝然，看得他有點心煩，才說：“灝然，我勸你還是別打聽瞭。”

“為什麼？”江灝然沉聲問。

“你打聽又是為瞭什麼？”唐承風反問。

兩相沉默。

“行。”江灝然站起來，把淺灰色的圍巾掛在脖子上，從衣架取下黑色的羊絨大衣穿上，一臉嚴峻神色，向唐承風揮瞭揮手。

“別走啊，陪我吃飯，粵菜。”唐承風站起來試圖挽留。

“下次吧，我媽從雲南回來瞭，我想問一下李畫舫情況怎樣。行啦，下次，下次陪你吃粵菜。”說完，他便開門走瞭。

唐承風重新坐下，臉色也不好看。江灝然何曾去關心過一個不相幹的人的傢事？韓露，說得好聽是合作夥伴，其實就是一枚棋子，一個工具人罷瞭。

莫雲華也第一時間留意到兒子手上的戒指，但她沒有問，裝作視而不見。

吃飯的時候，女人說：“月底就過年瞭，今年你是……？”

莫雲華和江鯤離婚後，每一年除夕，江灝然都陪母親過，大年初一再去給爺爺奶奶拜年。

偌大的東宮他也不常住。兩個老人十分想念大孫子，每個月都親自打電話叫他回去住兩三天。他是跟韓露領證後，才在別墅

住瞭下來。大半年過去，他心中竟有不知不覺地把那裡當成瞭自己真正的傢。

江灝然說：“媽，你現在有男朋友瞭，你倆過吧。”

莫雲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真的，你去他傢也行，他來咱傢也行，反正你開心就行。我是個結瞭婚的人，自然得在自己傢裡過年。”江灝然說。

莫雲華面露喜色，說：“那我跟你宋叔叔回一趟老傢，見見他的父母傢人。他的意思是……”女人不敢往下說。

“領證是吧？媽，結婚證就是一個枷鎖，最好的相處是合則來，不合則散，彼此沒有實質性的牽絆。不過，你真想結婚就結，我不反對。提醒你一句，做個婚前財産公證，找承風幫忙。”江灝然說。

女人笑瞭，說：“什麼財産公證，老宋的身傢是我的幾倍，人傢都不做財産公證。”

江灝然聳聳肩。談戀愛就談戀愛，領什麼證？南墻撞瞭一回還要撞。但他馬上糾正瞭自己的想法，好吧，希望母親這一次遇上一個真心相愛的人，白頭偕老。

飯後，兩母子坐在茶桌前品茶，談論著茶葉公司的事務。

“畫舫怎樣瞭？”江灝然問。

“挺好的，外人還真看不出她的腿疾，重要是她心態好。我見她之前還一直忐忑不安，沒想到她這麼堅強樂觀。”女人用蓋碗沖泡西湖龍井，給兩隻白瓷小茶杯斟上。

“要不是出瞭意外，畫舫就是我兒媳婦瞭。她那麼溫順的性子，一定受得瞭你的脾氣。”女人說。

“媽，我從不亂發脾氣。”江灝然說。

“是是是，你那是酷，行瞭吧？”女人笑瞭，“過幾個月你跟韓露辦瞭離婚，再去追求畫舫，你說，她還會不會答應？”

江灝然被母親的話一語驚醒，自己確實信誓旦旦地承諾過，離婚後一定娶李畫舫，終生不離不棄照顧她。想到這一點，他整個人都蔫瞭。

開車回傢的路上，男人極度煩躁，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煩躁瞭。

從他對唐承風說就此收手後，整個人都輕松下來，更兼現在與韓露有說有笑，他都忘瞭自己還有一個情債。

從小到大，他要求所有人言出必行。所以他接受瞭秦柏的一間祖屋，所以他對背叛母親的父親無法原諒。過去一年，一來是父親患病，二來是實施計謀，他才重新管江鯤叫“爸爸”，從前不管在公司還是傢裡，他都以“董事長”稱呼江鯤。

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是這樣，要麼不說，說出口的話一定會兌現，言出必行是他的宗旨之一。自己真的要娶李畫舫嗎？他的心被堵得死死的，拼命地吸瞭幾口冷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