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洗漱後，韓露上床睡覺。她隻是閉著眼睛，腦海卻像放電影一樣，回顧著這一年發生的戲劇化的事情。

今年的團年飯多瞭親愛的奶奶，多瞭林翠如。

她的生命裡多瞭體內的兩個寶寶，三個人安然共處瞭七個多月。在過去的兩百多天裡，她處處小心翼翼，唯恐有半點意外。她真切體會到作為母親的心情。

這一年，她與親生母親相見相認瞭。如果不是江灝然，她也許一輩子守住這個秘密，一輩子接受這個遺憾。而牽掛著女兒的李雨晴，也會一輩子生活在自責和悔恨中。

兩個女人的心結因為江灝然的苦心張羅而解開，撥雲見日，皆大歡喜。

由此，韓露想到瞭另一個女人——張海欣。奶奶說，韓志輝還沒出生前，張海欣對她也挺好的。韓露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記憶點，但她相信奶奶。

從她記事起，張海欣就像一頭勤勞的驢，隻知道工作、賺錢，然後把血汗錢奉獻給兒子，供他讀民辦學校，滿足他穿名牌衣服鞋子，現在還供他去留學。那所什麼鬼大學，韓露查過瞭，說得難聽就是野雞學校。

韓露用手捂住胸口，忽然有點兒心疼。

江灝然一直面朝韓露側身躺著。從韓露的呼吸聲，他知道妻子並沒有入睡。這時，他輕聲問：“媳婦兒，不舒服嗎？要不要換一個睡姿？”

韓露的身體確實不舒服。懷孕後期，肚子又大又沉，每晚躺在床上，平躺不是側臥也不是。她坐起來，把心裡的想法說瞭出來。

江灝然承認自己沒有那麼大度，他以“叔叔阿姨”稱呼韓世財和張海欣，已經是他的極限。一想到鄰裡皆知那兩夫婦重男輕女，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從小被迫比其他小姑娘更懂事，學會逆來順受，他就一陣陣的心疼和憤怒。

韓露江見江灝然不說話，明白他的心思，說：“民間習俗是大年初二回娘傢，去年我們回瞭韓傢村，今年，不如……”

“不行。”江灝然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傢的舊單元樓要走樓梯，大夫早叮囑過，現在別爬樓梯，散步也要走平路。這樣吧，要是他們打電話來拜年，讓奶奶轉告一聲，叫他們來我們傢。”

韓露無奈，心底責怪瞭一句“小氣鬼”，但卻美滋滋的。這是江灝然為她撐腰。

不過，怎麼說韓世財也是她的親生父親，韓露做不出決絕的事。想到李雨晴和張海欣，她的心又不舒服瞭。

江灝然吻瞭一下妻子的額頭，說：“快睡吧，到瞭十二點，傢傢戶戶放鞭炮，你更睡不著瞭。”說完，他放好枕頭，扶韓露慢慢躺下，為她掖好被子。

江灝然撫摸著韓露的腹部，低聲地唱著他們專屬的催眠曲——

“給點陽光我就燦爛，

廉價的快樂簡簡單單。

我有神奇的哆啦A夢，

助我實現所有的願望。

……”

出謀獻策

大年初三的下午，韓世財和張海欣來江傢拜年時，韓露還在午休，是江灝然和韓老太太接待他們。

江灝然不笑的時候，韓世財和張海欣都感到很不自在，好像他們是來江傢沾親帶故討好處似的。

張海欣望瞭一眼旋轉樓梯。

韓老太太說：“小露晚上睡得不好，上午會睡個回籠覺，下午也貪睡。你們多坐會兒，她睡醒瞭就下來。”

江灝然穿著中款的黑色皮衣，翹起一條腿，態度有點傲慢。他忽然問：“韓志輝今年夏天就畢業瞭吧？”

韓世財和張海欣有點窘。誰都知道，在國內讀本科是四年學制，而韓志輝去英國鍍金，兩年便回來，隻是混一個海外留學的名銜。

江灝然冷眼掃瞭他們一下，問：“他自己有什麼打算？”

一聽這話，張海欣似乎嗅到瞭一點信息，眼睛一下子就亮瞭。她說：“小輝還沒打算，江……江總，要不你安排小輝去的公司上班，哪怕是打雜也行。我們傢小輝很聰明機靈的，學什麼都快。”

江灝然說：“你們要想兒子將來有出息，第一件事就是斷瞭他的財路。你們打電話告訴他，傢裡沒錢瞭，剩下來的半年讓他一邊打工一邊讀書，自己供養自己。”

“這……這……”韓世財和張海欣沒料到江灝然會這麼說，竟一時接不上話。換著別人，他們一定會破口大罵，但對江灝然，他們不敢。

韓老太太卻面帶笑容，對江灝然說：“然後呢？”

江灝然的手指在沙發靠背上點瞭幾下，說：“等韓志輝回來瞭，就讓他去小吃店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