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走過的路

傍晚六點，江鯤回到傢，第一時間問管傢：“灝灝今天怎麼瞭？”

江達啞然，反問：“今天少爺不是去上班瞭嗎？”

江鯤一整天都在公司，沒有見過江灝然，他問：“現在他人呢？”

管傢指瞭指後花園的方向。

江灝然坐在秋千架上，聽到腳步聲，望向江鯤，叫瞭一聲“爸爸”。他表情木訥，毫無平日的光彩。

江鯤在旁邊的石凳坐下，溫和地問：“灝灝今天上哪兒去瞭？”

江灝然說：“上午去瞭濕地公園，下午去瞭城南步行街。”

江鯤明白，那一定是小兩口去玩過的地方。他看著兒子，說：“不是爸爸說你啊，你是不是發大少爺脾氣，把媳婦給氣走瞭？”

江灝然停止瞭前後的晃蕩，走下秋千，在父親旁邊坐下，認真地說：“我疼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對她發脾氣。你看……”

說完，他掏出手機，點開韓露剪輯制作的那條生日視頻。

江鯤看完，滿意地說：“拍得真好呀，我兒子是茂城首帥！最後那一段，小露真有心思，把先後十幾年你的照片放在瞭一起。我記得濕地公園，初夏和秋天，我們常去。”

“所以，小露那麼好，我怎麼舍得……”說到這裡，江灝然隻覺得喉頭有些發緊，講不下去瞭。

要不是這件事，江鯤也不知道兒子是個大情種。而那個讓他性情大變的女子，隻是一個看似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爸爸，十幾年前媽媽離開你，你是什麼感受？”江灝然突然問。

中年男人的心髒一下子受到猛烈撞擊，疼痛感蔓延全身。

“哭，懊悔,恨葉芳菲，也恨自己。灝灝，爸爸不求你的原諒，我這輩子隻愛過你媽媽一個人！葉芳菲在我的酒裡下瞭藥，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懷孕三個多月後才告訴我，那時胎兒已經成形，我下不瞭手去殺死自己的骨肉。她休瞭一年産假，又以離異單親媽媽的角色回到公司。那些年月，你媽媽還格外關照她。真諷刺啊！”說著說著，男人的視線模糊瞭。

他繼續說：“我想著，給錢供養她母子二人就算瞭。沒想到她還想要名分，威脅我，那些年我如履薄冰。你媽媽決絕地走瞭，還帶走瞭你，我整天行屍走肉。又過瞭幾年，我知道複婚無望，然後就娶瞭葉芳菲。到底阿昇也沒有錯，他總不能一輩子活在私生子的陰影下。灝灝，對不起。”

江灝然緩緩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對於每一個人，過去的事都回不去瞭。

長久的沉默。

江鯤問：“小露會去哪裡，你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江灝然搖搖頭，說：“天大地大，哪怕她就在茂城，我也找不到。不過她一定會回來的，四月1日前一定會出現。”

“為什麼？”江鯤奇怪地問。

“因為……合約精神。”江灝然苦笑。

“什麼意思？”江鯤問。

江灝然抿唇不語。不說，不是為瞭給自己留顏面，而是不想讓父親難過傷心，他的寶貝兒子從一開始就算計他。

江鯤沒有追問，摟著兒子的肩一起回朝陽宮吃飯。飯後，兩父子去人工湖邊散步。

葉芳菲現在不敢去美容院，也不敢約那幫闊太太出去消遣，不是待在傢裡，就是回娘傢小住幾天。江鯤跟她保持著和睦夫妻的表象，隻是兩人已經分房睡瞭。

第二天，江灝然像平時一樣，八點半就開車出門。管傢放心不下，開著車遠遠地尾隨。

江灝然上午走瞭三個樓盤的售樓部，在貴賓接待室，他掏出一沓紅色的現金鈔票，隻為瞭解有沒有一個叫韓露的人來買房子。

中午，江灝然去瞭黑暗料理，一進去就是一個半小時。管傢望著小餐廳的招牌，無法想象他傢少爺會來這種地方。

下午兩點，江灝然站在傾心烘焙店的門口等候，他是櫥窗外的第一個客人。

管傢不明白少爺為什麼不進去買東西而要站著。隨著兩點四十分後排隊的客人增多，他才知道那是為瞭等新鮮出爐的西點。

江灝然是第一個買到千層酥的。他看瞭看人群，估摸著還能買上一份，於是又繞到瞭龍尾去排隊。歷時兩個多小時，他買到瞭四個拿破侖千層酥。

然後，他開車去瞭兩個商場，目標明確地專門找毛絨玩具。但是他找不到跟韓露那隻哆啦A夢大小、手感、表情一模一樣的佈偶。失望的表情寫在瞭男人英俊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