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遙拍著他肩膀不負責地安慰：“天涯何處無芳草，就哥們你這臉，一年換兩百個不重樣兒的也不是很困難。”

梁樹生啞著嗓子懶笑一聲，沉默瞭會兒，拿起酒瓶喝一口，淡聲道：“其實我不在乎最後跟她在一起的是不是我。”

程嘉遙斜眼，不信：“你要不要照照鏡子再說這話？”

“真的。”

從他對林遇青說出分開的那一刻起。

從他放棄林遇青的那一刻起。

他就沒想過未來。

先放棄的人就該付出代價。

原本在他設想的自己的未來中，他會殺瞭傅川江，會親手讓林遇青的陰影墜入深淵，而他或許也會一並消亡在那個冬夜、那個地下停車場。

但林遇青扭轉瞭這一切。

所以現在，他隻要林遇青未來能夠自由快樂、能夠成為她想成為的人，能夠過上她想過的生活，就真的足夠瞭。

能夠看到光芒萬丈、勇敢無畏的林遇青，就是屬於他最好的未來。

“那你現在在難過什麼？”

梁樹生人往後仰，後頸靠在椅背沿上，嗓音很啞：“我就是覺得，一年多瞭，她好像還是過得不開心。”

他看著漆黑的天，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影院熒幕中的林遇青。

她飾演的角色哭著、崩潰著、咬著牙走過每一步血路。

可他就是頻頻覺得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林遇青，她和那個角色一樣，在哭、在不停崩潰，走向未來的步子每一步都留下血印。

高考結束，一切緊繃的情緒都松懈下來。

那根皮筋兒突然放松，便變得松弛沒精神，好像有什麼一直以來支撐著自己的信念突然缺失瞭一塊。

電影散場後，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麻痹、刻意不去想的東西直擊心靈，一下就把他砸成一片虛無廢墟。

梁樹生閉瞭閉眼，又一滴淚從眼角無聲落下，他嗓音很低，尾音發顫。

“我隻是，忽然特別想見她。”

第 55 章

晚餐結束, 林遇青去瞭趟衛生間，出來時看到程嘉遙正靠在前臺跟收銀的姑娘有說有笑聊天。

林遇青將帽子往下壓，清嗓：“他人呢？”

“開車去瞭。”程嘉遙丟給她一顆糖。

林遇青撕開，捏起口罩將糖放進嘴, 薄荷味的, 清清涼涼：“嘉遙哥。”

程嘉遙詫異地側頭看過來, “喲”一聲。

這還是頭一回聽林遇青這麼叫他。

他笑得也瞭然：“問吧。”

“……”

林遇青咬破嘴裡那顆糖，問，“那段時間, 他都是怎麼過的？”

……

梁樹生取瞭車開過來，明亮的車前大燈掃過來，嘟嘟兩聲喇叭。

程嘉遙今天沒開車, 坐上後座, 林遇青坐副駕。

先送程嘉遙回去。

有他在, 車上倒是不用怕冷場，一個人抵八張嘴, 很是熱鬧。

他明天有點事兒, 回的是爸媽住的老宅，也就是梁樹生父母住的那片舊別墅區，蘭檀灣。

到瞭地兒，程嘉遙開門，問：“進去坐會兒？”

梁樹生拒絕：“不瞭。”

程嘉遙也不勉強，幹脆地“砰”一聲關瞭門往裡走。

梁樹生掉頭準備回酒店, 而林遇青卻在這時看到瞭某個並不算熟悉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

一開始，她是沒認出來的, 隻覺得有些臉熟。

並不很高，175的樣子, 窄肩，很瘦，穿著看上去就非常高昂的定制西服，解開的領帶拿在手裡。

“這是……”林遇青愣瞭愣，“梁凈慈？”

梁樹生側頭看一眼，波瀾無驚：“嗯。”

“他的腿——”林遇青眉心一點點蹙起，緊緊盯著他行走間的雙腿，“為什麼沒跛腳瞭？”

“痊愈瞭。”梁樹生淡聲，“或者說，他沒必要裝瞭。”

“裝？”

“當年我和他那檔事，一開始危及他性命的就不是雙腿，而是脾髒破裂，他的腿隻是扭傷，所以後來我徹底從梁傢脫離出來後，他就沒必要再跛腳瞭。”

林遇青愣住。

過瞭許久她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所以，梁凈慈的雙腿從來沒有真正跛過。

他隻是需要一些外化的、長期的殘疾，讓梁遠松和呂媛永遠記住梁樹生做瞭些什麼，永遠都無法坦然地原諒他。

林遇青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後又想起剛才程嘉遙告訴她的，這些年梁樹生是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