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條項鏈。

那條她最開始佩戴瞭無數次，後來卻因為兩人分手，從而被她刻意用雜物壓在抽屜盒最底下的項鏈，掛著一個心形吊墜，吊墜上面也鐫刻著這兩個字母。

那是聞宴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價格與這根手鏈完全沒法比，但對於當時還是高中生的少年來說，抵得上他兩三個月的生活費，需要他不休息不喘氣地上整個假期的班。

時羨拉開床頭櫃的最後一欄抽屜盒，翻找幾下，將那條她這幾年從沒戴過，卻跟隨她搬瞭好幾次傢的項鏈拿出來。

然後。

她把兩人在一起時聞宴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和兩人重逢過後聞宴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放在一起。

項鏈和手鏈都平攤在床頭櫃上。

任由光線柔和暖黃的小燈照著。

看瞭片刻之後，時羨關燈躺下來，房間漆黑一片，又安靜異常，她在陷入夢境的前一刻，突然想清楚一件事——

何必這麼困惱。

這場突如其來的婚姻不是束縛她的枷鎖和籠罩她的蓋子，即使她和聞宴之間什麼都沒有解決，就已經被粘連在瞭一起，但她也可以在和聞宴的婚後相處中，和他一步一步慢慢來。

慢慢解決那些問題。

慢慢試探他的感情。

慢慢讓他完全心動。

這次不僅是時間應允。

連她的身份也允許瞭。

而且，她想。

聞宴對她的喜歡，應該不止一點點。

夜色烏黑深沉，但又很快迎來曙光。

時羨總共沒睡多久，又被響個不停的電話鈴聲給吵醒，她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道細縫，從床頭櫃摸到手機，連來電人都沒有看清，就接通電話嗓音澀啞地應瞭一聲。

“喂，你好……”

而後，一道焦急萬分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震得她瞬間睡意全無。

“小羨，你奶奶從樓梯上摔下來瞭！我們正將她送往縣醫院，你快來！”

—

上午十點，時羨匆匆趕到縣醫院。

送薑愛蓮來醫院的王叔一傢人已經替薑愛蓮辦好瞭住院手續，看到明顯是下車之後就一路從醫院門口跑到病房裡來，雙手撐著腰側累得氣喘籲籲，又擔心得臉色都白瞭的時羨，撫慰道：“小羨，你別擔心。”

王叔把薑愛蓮拍的片子遞給時羨看：“從樓梯摔下去瞭大概三四個臺階，腰椎輕微骨折，醫生說住個院修養一陣子就好瞭。”

聽完，時羨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

她接過X光檢驗報告單和各種檢查費用單，粗略瞥瞭幾眼，嗓音還含著顫意地說：“叔，姨，今天真的、真的太謝謝你們瞭，幸好你們發現得及時，不然……”

王叔手撓幾下頭發：“是你奶奶給我打的電話，還叫我不要告訴你，這哪能不告訴你啊，你說是吧……”

“好瞭好瞭。”王姨打斷他的話，她指指病房，輕聲跟時羨說，“小羨，你奶奶在睡覺，你進去陪她吧，我們就先走瞭，有什麼需要的盡管給我們打電話哈。”

縣醫院的普通病房裡，時羨送走王叔他們之後，坐在病床旁邊的塑料椅上，安靜地看著還在安睡的老人。

薑愛蓮白發蒼蒼，看不到一根黑發，滄桑的眼角、低矮的額頭和松弛的面龐早已橫著一條又一條深淺不一的皺紋。

曾經給她唱搖籃曲的人，在不可逆裝的時光流逝中，已經蒼老到瞭這個地步。

明明八年前還是個染著一頭棕發的時髦老太太。

就在那年唯一的兒子入獄那天，面容滄桑得不成樣子，身體脆弱得不堪一擊。

八年前，時羨在病房裡也是這樣看著薑愛蓮。

八年後，她仍舊在病房裡這樣看著這位老人。

這是她唯一的親人瞭。

盡管這些年來，薑愛蓮每次都在兒子和孫女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己的兒子，但時羨在除瞭不去探監那個父親以外，仍舊溫順地為她妥協過無數次。

時羨的理想大學原本是外市的餘川大學。

高四，薑愛蓮做完一場心髒手術，身體已經恢複過來，她就專心地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瞭學習上，最終高考成績也達到瞭餘川大學的分數線。

和薑愛蓮報喜時，她臉一沉，提出要求，必須要留在之江。

她也不說原因。

起初時羨以為，老人傢是怕自己在外地上學，回傢麻煩，又不能常回，所以再三跟薑愛蓮保證，自己隻要一有時間就會回來陪她的，但她仍舊不松口，甚至又在她面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