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吹拂的港湾[港](262)
作者:岐茶 阅读记录
她停在臺階前,回過頭來:“嘉宜,你終於自由瞭。”
盛嘉宜一怔,忽覺季風輕柔,從她的面前悄然拂過,她低下頭,眨瞭眨眼睛,恍惚瞭那麼一秒,再次擡頭的時候,清晰可見遠方起伏的山脈。
她曾經是那樣害怕盛婉,就像害怕梁牧那樣,擔心她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的去處,就像梁牧應該留在馬來的姑婆傢,這樣也許有一天,她到哪裡,他們隔著人海相見,彼此之間還能回以一個笑容,而非陷入如今這樣的境地。盛婉也是如此,對於她來說,有這樣一個母親,依然活在世界的一個角落,不知道哪天就會帶著麻煩找上門來,永遠是一個未知數,她說出來的話,正在做的事可以輕而易舉毀掉自己的事業,也可以剝奪平靜的生活。
盛嘉宜甚至自嘲地想過,如果是盛婉,自己能否做到如同對付梁牧那樣對付她?絕對不可能,她會退讓,會妥協,會生活在她帶來的陰影中,永遠無法脫身。
無論過去瞭多少年,盛嘉宜依然會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盛婉牽著她的手說:“嘉宜,從今天開始我們要搬出城寨,住到新傢裡去瞭。”
她就那樣,一步步,抓著她的手,帶著她迎接雨夜後的第一個黎明。
有些人走瞭,就如逝去的流水,彙入大海,永不回流。
“回去吧。”盛婉輕聲說,不再看她,“回到你的傢裡去,我也要回我的傢瞭,現在走,還能趕得上離開的最後一班飛機。”
嘉宜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愛,很多人愛她,她的海報掛滿大街小巷,她的電影影碟被收藏在無數人的書架上,她從前是她的孩子,現在是香江的孩子,在未來,她會是一個時代的象征。
盛婉走下臺階。
這一次,盛嘉宜沒有跟在她的身後。
夕陽在她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盛嘉宜被刺得忍不住微瞇眼睛,在柔和的光線裡,她看到,此前驚起的鳥雀成群結隊飛過無數廟宇的尖頂,越過遠方高聳的群山。
*
從日本回來,就聽到瞭九龍城寨要拆遷的新聞,和這則消息一起傳來的,是總警司一次性抓瞭五十四個社團高層,覆蓋瞭香江如今體量較大的所有幫派,剩下沒有被抓的,都是提前意識到問題,急急忙忙離開瞭香江,或者早幾年就金盆洗手,宣稱要退出江湖的元老。
李佳寧給她發信息,說現在安全已經不是問題,走在旺角油麻地一帶連遞小紙條的都快銷聲匿跡瞭,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那群“商界大腕”。
“北京來瞭很多人,要和幾個大集團董事會主席一個個談。”李佳寧說得很隱晦,“但是沒有一個人表態。”
“聰明人早就躲到美國去瞭,根本不會給人抓到談話的機會。”盛嘉宜沒好氣地冷笑道。
徐明硯,在她眼裡,真真就是個相當純粹的資本傢——跟絕大多數肥頭大耳的富商不太一樣,那些人很多都是借著這十年來地産和外貿的風頭發的財,他不是,他對於這些風吹草動實在是敏銳。
“你不怕他在美國找個女朋友?”李佳寧笑道。
“隨他囉。”盛嘉宜很是無所謂,“說不定我先找個男朋友。”
最近盛嘉宜身邊多瞭一個新的追求者,是在日本拍戲時認識的一位投資人,也是銀行傢族出身,相當有錢闊綽,長相也不錯,清清秀秀,一路從東京追到瞭香江。如今在香江的白加道買瞭一套房産,一副要在這裡常住追女人的架勢。
媒體不太喜歡他,稱他是陰險狡詐的“小日本”。
他們更喜歡祖上抗戰有功的小徐少。
城寨拆遷前,《香江日報》的記者專門挑瞭個時間采訪瞭盛嘉宜,詢問她對此的看法。
《香江日報》是香江最負有盛名的官報,盛嘉宜這一次倒是沒有講那些場面話,對著攝影機,她認認真真講瞭城寨拆遷的一些甚至可以稱得上敏感問題——關於賠償金、廉租房、香江的公屋制度、剩餘土地的開發以及外來移民。
“城寨裡的居住環境說不上好,但是裡面的人未必想要搬出來,比起賠償到手的幾萬塊錢,最重要的是他們該怎麼樣謀生,在外面他們很難得到營業執照和社會認可,除非出人頭地——”
“像你一樣嗎?”記者忽然問。
他們坐在靠海的一傢價格不菲的海景餐廳裡采訪,綠樹成蔭,山坡下海水碧藍,盛嘉宜聞言笑瞭起來:“是啊。”她點點頭,“像我一樣,可能還好一點,但是很難,非常困難,也有不少人因為這個原因攻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