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口十分擁擠。

撐著傘的衆人行色匆匆，一不留神就會失去蹤跡，下瞭電梯，消失在人海裡。

祁止言站在路沿，陷入瞭沉默。

好半晌。

等到他面前都已經沒有人的時候。

他才近乎喃喃一般，自嘲地開口：

“我這麼多年……”

一個人匆匆跑過，猛地刮瞭一下祁止言，將他的傘給撞歪到瞭一旁。豆大的雨滴頃刻間落井下石般兜頭劈臉地潑下來。

在那人的連連歉聲之中，祁止言默然地揮瞭揮手，複而將原本想說的下半句話給吞瞭回去。

他這麼多年。

不是，像謝錚，說的那樣的。

不是的。

-

徐邀星停完車，剛好接到張明珍的電話。徐國瑞的飯菜已經做好瞭，正等著她帶著祁止言上來吃。

她連忙應聲，下車就往天華悅府的門口趕。然而在原地轉悠瞭兩圈，還沒看到祁止言的人影。

她有些詫異。

送去地鐵站，按道理來說應該還挺近的，以祁止言的腳程，早該回來瞭才是。

而且，他肯定是不可能一個人上樓的，如果回來瞭，一定會在下面等她。

那——

徐邀星條件反射性地伸手掏手機，準備給祁止言發消息的時候，卻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嚇瞭一跳，狠狠地怔在瞭原地。

她好像有點太信賴祁止言瞭。

剛剛也是，明明在那種情況之下，她不應該對兩人有任何明確的偏向，但她似乎下意識地，就將心裡的天秤撥到瞭祁止言那一邊。

覺得跟誰關系好，才會拜托誰。

才會在誰的面前……

恃寵生嬌。

手機打開，又停留在主屏幕的界面呆呆地放瞭快兩分鐘。等到即將再次自動息屏的時候，徐邀星才驟然反應過來，連忙將傘扛在肩上，雙手拿住開始打字。

“砰——”

傘與傘碰撞的聲音。

眼前忽然暗瞭下來，投下一道陰影；徐邀星茫然地攥住手機，擡起頭。

“祁止言。”

剛剛的那些思量好像一瞬間被狗吃完瞭。

她又望瞭一眼，踮起腳，語氣有點著急。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祁止言額前的黑發已經濕瞭，有些淩亂地耷拉在眉上。水珠順著前額從眼窩鼻梁滾下來，最終順著下頜線流淌進頸窩裡，消失不見。

他的睫毛也一綹一綹地沾濕在瞭一塊，眼皮微微垂著，那顆小小的黑痣在朦朧之中格外吸睛。

“沒怎麼。”

他說得倒是輕松，“走到地鐵站的時候，傘被撞瞭下。”

“還好是夏天，”徐邀星依然微微蹙著眉，“走吧，趕緊上樓吹一下，不然還是容易感冒的。”

她加快瞭步伐，匆匆地拽著祁止言進瞭單元門，站在電梯裡直接摁瞭八樓。在等待電梯上升的瞬間，她忍不住偏瞭偏頭，看著從他身上滴落下來的水珠。

“是被什麼人撞的？”

徐邀星咬瞭下唇，又松開：“傘是撞到邊上去瞭嗎，一下子淋得這麼濕？”

祁止言站在原地。

他依然垂著眸，聽到徐邀星的聲音之後，才擡起頭，伸手抹瞭一把額前的水珠，似乎是回憶瞭兩秒才開口：

“想不起來瞭。應該是個男的。”

“……”

“沒撞到邊上，就拿在手裡的。”

他簡短地回答完瞭徐邀星的問題。

然而後者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憂愁瞭。

徐邀星盯著他格外淩亂、格外野性的濕發，還有臉側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的傷疤，以及手臂上顯眼刺目的詭譎刺青。

心中忽然就冒出來瞭一個不太靠譜的猜測。

剛剛，

祁止言去送謝錚。

這兩個人，不會打架瞭吧。

“……”

電梯叮咚一聲響打開。張明珍和徐國瑞兩個人已經在八零三的門口等著瞭，連忙給兩孩子拿上拖鞋，吆喝招呼。

見祁止言濕成瞭這個模樣，張明珍哎喲一聲，讓徐國瑞趕緊去拿毛巾。

“阿姨，你們別忙瞭，”祁止言很快就反應過來，“就一點雨，我頭發短，很快就幹瞭。”

“那也不行呀，”張明珍盯著他的模樣，有些憂慮地開口，“快擦擦。”

“好。”

祁止言掃瞭一眼，不見徐邀星的身影。

接過徐國瑞手裡的東西，禮貌地說瞭聲謝謝叔叔，就往衛生間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