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而後陸續點頭。

李相夷原在和李蓮花低聲談論給李相顯遷墳一事，當年漆木山找到李相夷時，李相顯已逝，他本隻想帶走李相夷一人，無奈年幼的李相夷死死拽住單孤刀不肯松手，漆木山隻好將單孤刀一並帶回雲隱山，當時兩人身體狀況都比較危急，漆木山無奈之下隻能將李相顯就近安葬。

許多年過去，直到李蓮花來此世界揭露來龍去脈，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個同胞兄長。

聽告裡提及他，李相夷分出一抹心神給她。

“既然諸位同道都同意，還請守信到底，不然……”

話未說完，衆人再度點頭如搗蒜。

開玩笑，李門主那性子，若是不守信，他們真怕他會把他們所屬門派給掀瞭。

“那就好。我一向以理服人。”

李相夷和善且欣慰地微笑。

望著他的微笑，衆人脊背被涔涔冷汗濕透，涼意一陣一陣從腳底往天靈蓋湧，一點兒都不想見識這位天下第一口中的“以理服人”。

“李門主，我還有些事想和你私底下說。”

武林人士大多可以憑內力聽見遠處的聲音，怕被人聽見，告裡準備帶李相夷去玉泉客棧商談。

李相夷看出她的打算，幹脆在一處較為隱秘的偏僻角落以揚州慢築起一道無形屏障，好隔絕外界聲音。

告裡瞪大眼睛，清澈的杏眼裡滿是震驚、迷茫與疑惑。

“好神奇的功夫！”告裡贊嘆道，“怪不得他們都說你是天下第一，果真名不虛傳。”

李相夷眉眼鋒利張揚，此刻卻冷峻，連聲音也冷淡：“姑娘有話還請直說。”

告裡覺得好沒意思，也沒心思再打趣他：“李門主之前許諾我的條件，可以兌現瞭。”

“姑娘請講。”

她先是說：“我研究完天坑裡的痋蟲和業火痋就會回苗疆。”

而後說：“我不喜歡現在的苗疆。”

李相夷持劍挑眉笑道：“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苗疆。”

“所以……”

她希望李相夷能夠支持她。

“所以……”李相夷瞭然道，“我會讓四顧門苗疆分堂裡的弟子助你一臂之力。”

四顧門在苗疆也是有分堂的，隻不過苗疆素來封閉，又有族長聖子聖女統管，一直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就是瞭，告裡的條件倒是給瞭李相夷擴大四顧門在苗疆的影響力的機會。

結束談話後，李相夷回到李蓮花身邊，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他走動的幅度蕩出瀟灑意氣的軌跡。

李蓮花瞥他一眼，隨口猜測：“告裡讓你幫她掌控苗疆？”

李相夷打瞭個響指：“我傢小花果然聰明，一猜即中。”

“不過……”他摩挲著下巴，沉吟片刻，“我還以為你會猜其他的。”

李蓮花“哦”瞭一聲，不由好奇：“你以為我會猜什麼？”

“比如，她讓我大婚時請柬一定要第一個送到她手上。”李相夷語帶玩笑一波三折地說。

“少來。她要是說……大婚的事，之前在客棧的時候就該說瞭。”提及大婚，李蓮花語氣頗有點不自然。

半晌。

二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看來下次見面，我們得叫她聖女咯。”

折梅贈酒（上）

翠華山前任掌教等人被安頓在菊花山附近的四顧門分堂，石壽村南胤遺民則被李相夷吩咐分堂的弟子押解回揚州，而單孤刀與封磬也早已在李相夷李蓮花二人離開涼州時就快馬加鞭被送到揚州，此刻正關押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

等二人抵達四顧門時，揚州城已籠罩在朦朧細雪中。

遠山霜雪含翠，江上煙波浩渺，一眼望去，霧蒙蒙一片。

四顧門正殿中，李相夷端坐在案牘前著手處理外出幾月累積的需門主抉擇的幾樁公務，李蓮花則靠在李相夷從偏殿搬來的美人榻上看話本。

雲起近來接過李相夷的一樁任務，如今有所進展，想著來給他彙報一下進度。

他撐著傘走上正殿臺階，守在殿門處的弟子立馬迎上前接過他的傘置在一旁，請他在正殿旁的暖閣稍坐，又另派一名弟子進殿稟報。

“門主，雲閣主求見。”那弟子垂眉斂目恭敬說話。

李相夷單手拿著一冊文書才翻開到一半，此刻卻不再動作，他將視線移向窗外，隻見天與地的界線並不分明，皆是一色的白。

他沉吟片刻，偏頭去望李蓮花，見他歪在美人榻上，手從榻沿垂落，原本捏在手裡的話本將松未松，雙眼微闔，恰是入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