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死亦何欢(18)
作者:沙与茉 阅读记录
音樂老師拿著戒尺,給每個沒寫的同學三戒尺,我同桌是班花,臉皮薄,怕丟臉,嚇的雙眼泛淚。我看她委屈害怕的樣子,就把自己的作業扔給瞭她。
同桌感激涕零,最後我代替她挨瞭這三戒尺。
我不記恨老師,反正我臉皮厚,不怕羞,能幫同桌,挨瞭板子我反而開心。
老師的每一次戒尺也並非都是公正的。
高三一次晚自習結束時,班主任突擊檢查化學作業。我坐在第一排,首當其沖。後來班主任發現沒寫的人很多,非常生氣,讓班長去辦公室拿來瞭戒尺。
班長一開始拿的是一個木質戒尺,班主任覺得不夠,又叫換成瞭鐵的。盛怒的班主任使出瞭渾身解數,一板子下去,我感覺整個手都裂開瞭,和我同宿舍的一個女生也被打瞭,哭的稀裡哇啦,但我沒哭。
我每次晚自習都按照語數英物化生的順序寫作業,晚自習快結束,就剩下生物和老班要檢查的那項化學作業沒寫。整個晚自習沒有一點偷懶,與其說有錯,不如說倒黴,後排的很多同學慌忙抄答案,很多都規避瞭懲戒。但我心服口服,畢竟歸根究底作業確實沒完成。
……
這些經歷都沒有讓我感受到憤怒、屈辱、不甘、難過,過去瞭也就過去瞭。
我想瞭想原因,對外婆說:老師的戒尺懲戒的錯誤是一視同仁,是有準則的,隻要改正瞭就有辦法規避;母親的棍棒懲戒的錯誤是突如其來、無法規避的。比如打碎一個茶杯、摔爛一個碗。老師的戒尺是教育,母親的棍棒給人感覺更多的是自己的情緒渲洩。戒尺打的是身,棍棒傷的是心。
外婆說:打碎茶杯不算錯嗎?摔爛碗不要再花錢買嗎?這些都是父母辛辛苦苦掙錢買來的,你們不掙錢,不打你們不知道心疼。
我說:我們又不是故意的。父母也會有摔壞東西的時候啊。
在這一點父親和母親的觀念就有明顯不同。
有一年夏天,母親在地裡幹活,叫我把她晾好的的茶端給她喝。
天氣炎熱,母親為瞭讓茶盡快涼下來,沒有將蓋子擰緊。我怕燙,捏緊杯蓋就拿瞭起來。不料,下一刻,杯子脫離杯蓋掉地上碎瞭。
我嚇得哇哇大哭。
一旁幹活的父親笑著安慰我說:杯子都不碎,商店裡的杯子賣給誰啊?
可是我就曾因打碎雞蛋遭到母親的毒打,也曾很多次看到二姐因為弄壞瞭某個東西遭到突如其來的棍棒加身。
後來有一次,傢裡傳來瞭塑料桶被打爛的聲音,然後一片安靜。
我和父親調侃:一定是母親打爛的。要是別人,早就河東獅吼、罵聲震天瞭。
父親笑瞭笑表示認同。
我對外婆說:人人都有不小心的時候,這樣的懲戒,除瞭讓人心理恐懼,畏首畏尾,能得到什麼教訓呢?
外婆說:教訓就是下次小心點,以後註意點。
我說:那母親犯錯瞭,誰來懲戒她?
外婆說:你真是反瞭天瞭,還想懲戒你母親,傢裡的一針一線都是他們掙的,他們有什麼錯?
我不服氣:那就記賬,等我長大以後掙瞭錢把這些打壞的東西都還給她。
外婆說:你還的起嗎?你是她生的,她養的,供你吃供你穿,還培養你讀書,你的一切都是她的。這是你一輩子也還不起的恩情。
我反問:我掙的錢也是她的嗎?我的命也是她的嗎?
外婆說:當然。
我問:按照你這個邏輯,我的命是她給的,她就可以隨意處置,遺棄我,殺瞭我,法律也不該管瞭?
外婆:……
我置氣道:那現在我把命還給她瞭,豈不剛好。
外婆氣道:你這死丫頭,怎麼腦袋轉不過來彎呢?
我嘲諷道:如此說來,外婆的兒女掙得錢也該都是你的,他們給你瞭嗎?他們住著樓房,卻讓你住在茅草屋,這不是倒反天罡嗎?
外婆嘆瞭口氣,罵道:一群白眼狼,我當初就不該生他們。
這話和母親常罵我們的話如出一轍,我暗自腹誹:我還不想被她生呢。
我繼續探討戒尺和棍棒的不同:老師的戒尺可以忍受,隻在皮肉;母親的棍棒是下死手的,有時候打得不巧,真的生疼,能把人痛死。
外婆說:不痛怎麼讓你記住錯誤?
我說:老師的戒尺能讓我清楚地記住具體因為什麼。違反紀律,作業沒寫,或者古詩詞默寫,因哪個字丟瞭分數,我現在都能記得。可是母親的棍棒隻讓我記住瞭疼、害怕和委屈,因何而打大多卻反而一點也不記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