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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32)

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阅读记录


影院門口,腕子上,他手心的溫度正在漸漸消散,穆朝朝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去覆住那隻腕子。周懷年看到瞭,微不可察地笑瞭笑,然後說:“柏遠有些事要忙,他讓我帶著你先去吃飯。”

穆朝朝皺瞭皺眉,裝作不太樂意地埋怨瞭一句,“他怎麼能這樣?”

她不大愛皺眉,昨天是一回,今天又是一回。周懷年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於是就當瞭真,“我帶你去吃飯,你不高興瞭?”

他問得太過直接,穆朝朝很難給出一個是或否的準確答案。畢竟昨日的事,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痛快在,但今日見瞭他,卻又莫名地想與他多待在一塊兒。她摳瞭摳小手包上的珍珠鏈條,好似無所謂地喃喃說道:“和誰吃不一樣?”

她今日穿的,仍是中式的襖裙,隻是在外頭罩瞭件深藍帶刺繡的短鬥篷,顯得整個人愈發玲瓏可愛。絨絨的白貉子毛領,將那張略帶嬰兒肥的雙頰半藏在裡面,正好將頰邊那點點緋紅都映襯瞭出來。周懷年不覺多看瞭兩眼,好像在彌補剛剛見面時不敢多關註的遺憾。

“走啊?”穆朝朝擡眸看瞭他一眼,見他視線始終落在自己身上,臉便更有些燒燙。

“嗯,走。”周懷年回過神,摸瞭摸自己的鼻子,掩飾自己嘴角的笑意。

於是兩人並排走著,在北平初冬將要落雪的黃昏裡……

透過車窗看街景,從影院散場出來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往天上看,有人伸出手去接那白色細屑,臉上笑著,是因為見到初雪的欣喜。街角賣紅薯的老翁還在,原本袖著手蹲著,忽見天上落雪,難免心急瞭起來——

“烤紅薯欸——熱乎香甜的烤紅薯欸——”

一聲聲多年未變的吆喝,叫周懷年不禁又被拉回記憶裡。那日她好像格外饞,吃瞭街角的烤紅薯,又要去吃糖葫蘆。他陪著她一路走,買瞭四五樣的小吃終於不肯再買,坐在小攤上,看她舔著唇角上的油炒面,他笑著說道:“不是要吃番菜館麼?留著點肚子吧。”

她端起碗,揚瞭揚笑臉,“那有什麼可吃的?吃完這個我就飽啦!”

後來想瞭很久,周懷年才知道,她是不舍得讓他花錢。他轉瞭轉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指尖都微微出汗。車子還停在那間影院門口未走,身邊的人已然等得心急,“停在這兒做什麼呢?總不至於你想請我看電影吧?”

“沒那閑工夫。”周懷年收回投放在車窗外的目光,微瞟瞭一眼身旁的周太太,後面說出口的這句話,語氣稍帶瞭點溫度:“吃過北平的小吃麼?挺不錯的。”

蘇之玫拿眼角斜瞭一眼車窗外的那些小攤販,擡起帕子虛掩瞭一下口鼻,嫌惡道: “不吃,髒。”

周懷年停瞭轉動扳指的動作,冷笑瞭一下,“物是人非”四個字從腦中閃過。

這趟來北平,是為他母親的忌日。往年都是周懷年孤身回來,今年蘇之玫聽說他有要重修祖墓的打算,便難得熱心地給他張羅瞭最好的風水先生,並說要同他一起回來。隻當她是閑著無事,周懷年也就應瞭下來。況且與那些所謂的大師打交道,也不是他有耐心能應付過來的事。

蘇之玫倒是來過北平,但她的活動範圍卻隻限於某些高檔的私人會館,或是舞場梨園。並且在她看來,北平這座歷史厚重的老皇城雖然現下也有那些可供上流人士娛樂的場所,但還遠不如上海的十裡洋場那般摩登有趣。在這兒她待不瞭幾日,若不是這回下瞭心意要討好周老板,她才不想舟車勞頓地跑到這麼個乏味的地方來消耗時光。

車子在周傢老宅的胡同口便停下瞭,巷子太窄,又落瞭雪,實在不太好走。夫妻倆一左一右下瞭車,周懷年在前面走著,蘇之玫踩著細高跟由丫鬟在後頭攙著。老宅如今已經沒人在住,隔壁的鄰居也不是從前熟悉的那幾戶。周懷年每年回來,也就是因為母親的忌日,會在此落個腳,然後就去後山的墓地。有時急著返滬,連在老宅住上一晚的時間都沒有,匆匆地來,匆匆地去,不似歸傢的遊子,倒像是歇腳的過客。

這趟來,怕是怎麼也得住上幾日,為的是想重修祖墓,也想將周傢的祠堂建起來。回北平,他是要住在老宅裡的,心知蘇之玫不願住老房子,便早早讓人給她訂瞭房在北平飯店裡。蘇之玫在車裡推托瞭一番,說是要同他住在這裡,周懷年也不多說什麼,知她下瞭車定會改變主意。

這才走瞭沒幾步路,周太太便有些受不住瞭。被雪打濕的泥濘地面,幾次都要將她摔倒,再看看周邊那些破落的舊房子,她的心裡便更加後悔。其實,周傢的老宅還算幹凈,周懷年每年回來都會讓人收拾一遍,北平的天氣幹燥,加之屋內沒什麼太多的陳設物品,就算過瞭一年,裡頭也不會有什麼難聞的黴味。周懷年是要在這住下的,隨行的傭人已經在打掃、鋪床,周太太的局促不安卻愈發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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