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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16)

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阅读记录


周懷年閉目,仰頭靠在沙發上。指間夾著煙,任煙灰掉落羊絨地毯他也罔顧,疲憊至極。

不知何時,額角的太陽穴被一雙手輕輕撫上。他睜眼,想要開口,身後人卻難得體貼地在說:“你歇吧,我知你累。”

無處安放的倦怠,一時像是找到瞭安寧的歸屬,周懷年蹙著的眉頭漸漸松開。他著實想要休憩,僅此而已。更何況,今日這人的身上竟沒有一點令他嫌惡的氣息,庸俗的脂粉氣也好,嗆人的福壽膏氣味也罷,總之一個女人這樣主動地討好,很難能讓疲憊的男人再花費精力去將她驅趕。

那夜,他和衣睡在一樓的沙發,身旁隻有他的太太在陪。

那夜,回到江宅的穆朝朝卻一夜未眠。那把濕漉漉的黑色佈傘,被她打開放在床前的地上晾著。落在傘佈上的雨珠漸漸幹瞭,她的心事卻始終未幹。而他的心事,她當是知曉的。然而,在她還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女時,她便開始裝作不知。

第一次見他,情形甚是狼狽,正如今日這般,她也是渾身濕透的樣子。那時的她比如今要瘋得多,是個能上樹,能爬墻的假小子。她是江傢買來的小媳婦兒,聰明的丫頭,很得江太太的歡心。隻性子不夠穩重,江太太於是親力親為教她用功在女紅上,耐心都足以比過親生的母親。

江太太心善且慈悲,每年的佛菩薩生日,都要親登居雲寺齋戒誦經。十幾歲的丫頭已出落亭亭,骨子裡卻還是愛與傢中兄弟鬧作一團的脾性。這一回,江太太下瞭決定要叫她跟著去寺裡待上個把月,哪怕抄幾卷經書,也得讓她那一手歪扭的爛字有些長進。為此,江柏遠還特地送瞭她一支狼毫小楷筆,惹得她直罵他幸災樂禍,不安好心。

寺中的日子無聊且漫長,她在江太太跟前扮乖相,抄經禮佛倒也像個閨秀的模樣。可一旦逮著空子,她便又上天入地無所不做瞭。

寺院後邊兒的大杏樹上,有個大蜂窩,她還是頭一回見著那麼大的蜂窩。恰好前些日子聽著江傢藥房的人說,蜂巢治寒腿很有奇效,想起江太太陰天時不時犯毛病的腿,穆朝朝便有瞭動蜂窩的心思。

尋來和尚撥香爐的火鉗子,踮腳站在樹下夠那大蜂窩。可那些蜂子將蜂窩築得實在是高,把她逼急瞭,隻能又幹起爬樹的營生。

她個子嬌小,身手敏捷,隻是一個丫頭如猴一般的爬樹能力,讓人見瞭定會覺得滑稽。她還知要點形象,不得不愈發加快瞭速度。可心急吃不瞭熱豆腐的道理一時忘瞭,稍不留神,穿在長裙裡頭的襯褲便被樹幹劃瞭一道大口子。她皺皺眉,為自己的大意感到煩惱,但蜂窩近在眼前,她便顧不上旁的事情。

這回倒是仔細,趁蜂子們不備,輕手輕腳地把那香甜流蜜的蜂巢給端瞭出來。她臉上嘻嘻笑著,被喜悅沖昏頭腦的丫頭卻沒註意,此時窩裡那群蜂子正傾巢出動沖她而來瞭。

“哎呀——”

她大喊一聲扯下外衣趕緊罩在腦門上,一面跳下樹,一面還不忘緊緊護著新鮮的蜂巢戰果。可蜂子們並不打算放過這個頑劣的少女,它們在她身後“嗡嗡嗡嗡”地窮追不舍,終於將人追到瞭寺後的那條小河裡。

“撲通”一聲,“罪魁禍首”掉入河中,大仇得報的蜂子們最後“嗡嗡嗡”瞭幾聲,掉頭離去……

人,沉入水中,半晌都沒動靜。

岸上少年,脫衣,跳瞭下去。

五月的河水,冰涼依舊刺骨。河水嘩嘩從他耳旁流過,讓他聽不清落水者是否發出呼救。他奮力遊向她的方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無比堅定。

原來執念,那時就生下瞭。

當他毫不猶豫地撈起水中的人兒,卻叫她推瞭他一把,將要落地的心,又驟然提到瞭嗓子眼兒。

“你幹嘛呀!我會水!”她沒將他推倒,反而將自己又撲騰進瞭水裡。

少年近前,又將她抱起,這回她也攬住他的脖頸,不敢再自作聰明。這回是真嗆水瞭,她伏在他的肩上,咳嗽起來。他拍她的背,腳下還在不停踩水。隻是她身上那件嫩黃色的裡衣,浸瞭水以後變為瞭半透明,少女肉粉色的肌膚隱隱透出來,讓他的眼睛不敢盯著她瞧。

而對於穆朝朝來說,這也是她第一次離一個男人這麼近,她與江柏遠也沒有如此。她雖伏在他的肩上,手卻不敢亂動。方才抱怨嗔怪的心也沒瞭,咳嗽停下後,她安靜得便像一隻奄奄一息的兔子。

“你……沒事兒吧?”摟著人好不容易遊到瞭淺水處,少年有些慌張地問那位會水的、方才生龍活虎眼下卻一言不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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