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能去恨誰呢……”

她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仿佛那樣能減輕她的痛苦。

宋朝看著這樣的妹妹，心中滿是心疼。

他心中怎麼可能沒有恨呢？

他在定京眼看著糧草遲遲不發延誤戰機，遍求各人卻不能說服朝廷送糧，而自己被幽禁皇宮幾乎與外界斷聯，每日隻得與太子一起去學堂，習武，一日又一日。

就連聽到父母戰死的消息，也是通過太子的轉述才知曉。

他幾乎立刻就能明白皇帝此舉何意，但是他沒有辦法，他能怎麼辦呢？他隻得眼睜睜看著這件事情發生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止如此，他還要去替這樣的帝王守江山！

如此，他焉能不恨！

他當時身在皇宮，恨不得直接提槍去紫宸宮殺瞭皇帝為他的父母償命，可是那樣又能如何呢？

他的父母回不來瞭，倘若他那樣做瞭，會讓祖上蒙羞，毀瞭宋傢幾世英明，還會讓他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所以，他隻得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瞭，總比將來為君王忌憚含冤而死好一些……

父母雖死，功照汗青，如此……很好瞭……

宋朝長嘆一口氣，將宋辭扶起擁入懷中，一手放在她脖子和頭頂之間，另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

他不知應該怎麼安慰她，這種痛苦是沒有語言能夠安慰的。因此他沒有說話，用行動證明他在，他會陪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面對。

不知過瞭多久，宋辭終於冷靜瞭下來，她看著面前的哥哥，淚水在眼中打轉。

“我明白，但是我不理解……不！也許我理解，但是我不明白。”

宋辭隻覺得自己都有些胡言亂語瞭，她擡頭看著宋朝，眼神裡充滿著無助和掙紮。

她的感情複雜又矛盾，內心痛苦不堪。她想忘掉，想放下，卻怎麼也忘不瞭，放不下……

該怎麼放下呢，那是她至親的父母啊！那是二十萬將士的性命啊！

宋朝見宋辭神色不對，將手覆在她的手上輕輕握住瞭她的手，宋辭看著兩人的手沉默瞭下來。

“糧草之事，是太師劉暢從中作梗，在父母喪訊與捷報傳來時，罪臣便已服誅。”

“不過順水推舟罷瞭，若不是他一念之差……”

宋辭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突然覺得沒什麼好說的瞭，她虛弱的笑笑，隻覺得很累很累，身體累，心更累。

“若是我也死瞭就好瞭……”

良久，她突然說出瞭這樣一句話。

宋朝心中驀然一痛，用手撐起瞭她的臉，目光中充滿著說不清的難過與受傷。

“小辭，別這樣說……父母不希望你死，哥哥也需要你……”

他聲音顫抖，眼眶也有些發紅，似乎要哭出來。

“若是連你也去瞭，讓哥哥一個人……”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可是宋辭卻懂瞭，她心裡一酸，眼眶也逐漸濕潤。

剛才她說的是實話，可實話往往是最傷人的。宋辭擡頭看著這樣的哥哥，突然覺得自己不該把這些話說出來。

父母希望她活著，所以把她調離禹州前線，而哥哥和祖母也希望她活著，所以在京城一直等著她。

所有人都希望她活著，她怎麼能存瞭這樣的念頭呢？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也許她該為活著的人做些什麼，而不是……一味消沉。

想到這裡，宋辭小心的擦去他眼尾的淚痕，“對不起哥哥，我剛才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我以後不會說瞭。”

宋朝聽後揉瞭揉她的發，語氣溫柔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他說：

“小辭要好好活著。”

“嗯。”

宋辭輕輕點瞭點頭，在他懷中小聲回應。

一滴淚無聲息的落下，隨即又消失不見，仿佛一場錯覺。

夜訪

高懸於蒼穹的月亮漸漸西沉，在月光籠罩下的定京一片沉寂，隻有更夫打更的聲音響起，提醒著人們時辰。

“已經三更天瞭，早些下去歇息吧，明日還有的忙呢。”

靈堂中，宋朝將手裡的最後一點紙錢丟入火中，側過身對宋辭說道。

宋辭聽後搖瞭搖頭，“我想再陪陪他們。”

宋朝沒有再說話，隻是跪在一旁靜靜的陪著她。

宋辭見哥哥沒有走，突然感受到瞭一絲暖意，雖然隻是一個很小的舉動，但他讓她感受到溫暖。這讓她感覺到，在以後的日子裡她不再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因為她的身後站著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