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秋掛掉電話之後，再次進入瞭她的房間。

他坐在她香軟的床上。自從她離開之後，房門和窗戶一直緊閉著。窗簾也不透光地合攏著。

她的茉莉花香，未曾散去。盡管大抵隻是香水使然。

她的眉筆、口紅和粉底、遮瑕膏，他通通分門別類地放好，而且每天都會檢查，早晚各一遍。看位置擺放得對不對，蓋子有沒有擰緊。檢查完之後，用濕紙巾擦去指紋和汗漬，以保持潔凈。其中一定有她的指紋和汗漬，但他和她關系既已這麼密切，擦拭的時候肯定能不自覺地避開。還有她的筆記本，他不曾窺視過一遍。他還是很信任她的。

他將她的拖鞋放在床前，方向一定是朝外的，那樣她起床的時候，就能很方便地穿上。放的位置也不能隨意，拖鞋與床尾、床頭的距離是1:3，這是依照她的身高計算出來的。其實她上床的時候，也不是隨意地坐在中間，而是恰好坐在1:2的位置。這一點他早已發現瞭，算是她一些微小的習慣吧。但他還是更喜歡1:3。

還有她的雨靴和皮靴，並攏著放在門前。考慮到她隨時可能出門，假設放進鞋櫃裡面，萬一她找不到瞭呢。但天氣倘若冷瞭一些，他就放得靠裡面一點，不然靴子難免凍腳，會讓她很難受的。

她的水杯，每天他都會洗幹凈。但他有時懷疑，如果洗得太幹凈瞭，她會不會認不出來是自己的水杯呢。在心情好的時候，他會往杯中倒上半杯甜甜的柑橘汁，這是她懷孕時最喜歡的飲料。隻是如今她每回都一點沒碰，也許因為孕期的增長，而改變胃口瞭吧。

洗手間的牙刷務必擺放整齊，絕不能淩亂。但也不好太整齊瞭，顯得刻板。與他的牙刷要相對放著，又不能湊得太近，否則細菌容易滋生。他每天都會替她清洗，甚至在放口杯的位置畫瞭個圈，每次就放在上面，免得她找不見瞭。

她的香水，自不必說，他每天都會聞一下，又噴一點在自己的枕頭上。說不準閉上眼睛，就能夠因此而夢見她呢。快點告訴我你去哪裡瞭吧，我的妻子。你的戒指還放在桌上呢。

但他依然是沒有夢見她。無論做多少事，她都仿佛毫不知情似的。

更讓他肯定瞭他的猜測。明明她人就在東京嘛！要是她知道我為她做瞭多少事情，該有多感動呢。

19日，中午。美鈴來訪。

“誰呀？”

“淺川美鈴！”

盧文秋下樓開門。美鈴一進門，就踩到香音的靴子。

“小心！”盧文秋想要阻止，也來不及瞭。

“啊，不好意思——不是，怎麼把靴子放這裡呢？”

盧文秋急忙讓她閃開，自己蹲下來，把靴子抱在懷中，安撫瞭一會。

美鈴隻覺得有些恐怖。她這時便想要離開瞭。不過考慮到此行的任務，還是咬咬牙支撐下來，扶著把手上樓。

“坐吧，”盧文秋指瞭指沙發，“不過不要坐那裡……”他小聲說，“那是她的位置。別弄亂瞭——香音！”他叫道。

“香音！”他又叫瞭一聲，美鈴隻覺毛骨悚然，他這才尷尬地摸摸腦袋，笑道，“啊，我總以為她還在傢呢，瞧我這記性……她呀，她前不久去東京瞭。估計很快會回來吧。我給你沏茶如何……”

“不、不用……”美鈴連忙站起來勸止他，“我也不渴，我路上買瞭飲料。”

“哦，買瞭飲料，很好、很好。”盧文秋坐下來，問道，“來做什麼呢？”

“是這樣，我想用一下香音的筆記本。”

“筆記本……”他喃喃道，“這、這恐怕不行。”

“為什麼？Lucid Canon的工作會用到的。”

“這得她本人同意才可以。”

美鈴皺瞭皺眉，更加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可是她、她已經走瞭呀……”

“我知道，”盧文秋點點頭，“我在等她回來。她在東京迷路瞭。東京這麼大。”

美鈴隻好順著他的話講，“好吧，我隻是借用一下，過兩天就會還回來的。”

“嗯，我同意瞭，但我還是得問問她的意見。這樣，我給她發個信息吧。”

盧文秋取出手機，開始慢悠悠地打字。

美鈴壓抑著怒火，“這倒是不用瞭吧，她這麼聽你的意見。”

“我得尊重一下她才好，畢竟她懷瞭我們的孩子。”

“真是夠瞭！”美鈴猛地站起來，對他吼道，“到底要這樣待到什麼時候？你是真瘋還是假瘋？她已經死瞭，你的孩子也一起沒掉瞭，你能不能看一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