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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310)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一下子聽見那麼多東西,他自嘲變成瞭耳聽八方的聖德太子,到頭來發現自己不過依然是那個怪物。

在夢中的見聞有如真實,現實中的事物,卻仿似夢中所見一般。十二月的他與先前的他,唯一的區別隻是始終保持著清醒。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清醒本身,而是保持清醒的時刻。他好比奔赴刑場的囚徒,要是昏昏然度過最後兩個小時就好瞭,隻是恰好遇上一生中最理智、最鎮靜的時候,腦海中成百上千的想法整齊列隊,聽候處置。

在最煎熬的時候,除開不斷的抽煙與酗酒,他激勵自己的理由是,至少我不叫盧牛成瞭,算命先生的話是準確的,隻要不叫盧牛成,就能避開一切風險。但願如此。

但無論是盧牛成還是盧文秋,都不知道上天給予自己多少時間,自己還能使用多少時間。倘若沒有這一條關鍵信息,再說多少都是徒然。

他隻是暗暗地察覺到,也許過瞭這個冬天,也許過瞭下一個春天,最多夏天,世界上就沒有盧文秋其人瞭。他悲觀到這種程度,因此很是珍惜這最後一個冬天。

除瞭香音,他實際上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瞭。他不斷不斷地發瘋,不斷不斷地傷害著她,假使這種時刻得以終結——即使是以他自己的死為代價,對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但他到瞭這一刻,最後悔的是與她結婚,這一步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假設他早知道自己會落到這番境地,就好瞭。父母親都長壽到那個地步,誰曉得自己活得這樣呢。

他拼命地記錄著這些自以為的最後的日子,他仿佛已聽見倒計時的嘀嗒聲。先前努力出門去看瞭兩回醫生,見他們都顯露出愁眉苦臉、愛莫能助的樣子,他明白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至少這件事還是正確的。

那麼,未來該怎麼做才好呢?他輕撫著那個失而複得的十字架,在這短暫的未來之中,他必須讓她擁有脫離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她的心不是可退換的,而事情也已經做到這地步,再奢言返回,就太不像他瞭。況且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難道還有關上的機會嗎。

於是這時,在她再三請求準許,去“L’égalité”時,他想到的已再不是什麼“控制”,什麼“危險”,而是怎麼盡可能地保護她——在他有生之年保護她。

保護她不被名為“秋君”的鬼魂摧毀。

“你知道我沒有精力跟著你過去瞭,”他無奈地說道,“而且我現在也不喜歡那種吵吵鬧鬧的場合。”

“嗯,”香音點點頭,“美鈴和伊藤學姐、近江學長他們都在,不會有事的。”

“如果你喜歡的話,”他撫摸著香音的腦袋,“就去吧——玩得開心。”

香音其實做好瞭心理準備,倘若盧文秋真的執拗得毫不讓步,她寧可為瞭秋君而放棄觀看演出。但她沒想到他這麼容易說服。

在他答應的時候,她一下變得十分恐懼:這種同意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武器呢。

但秋君隻是一直微笑著,即使她怔怔地望向他,問那些像是“真的嗎?”“真的不反對嗎?”之類的愚蠢的問題,他依然神色寬容地看著她。

“謝謝你、謝謝你,秋君……”她緊緊擁抱瞭他,泣不成聲,“這對我太重要瞭……”

所謂跨年之夜隻是在十二月三十號。此時的“L’égalité”,到處站滿瞭情緒高漲的年輕人。

香音盡管身體已不太舒服,但第一次來到酒吧這種場合,隻覺得燈紅酒綠,很是新奇,但又有些太喧鬧瞭。

她避開人流,退到角落,隻覺得衆人都看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

“誒,妹子,你第一次來嗎?”身後響起瞭輕快的女聲。

香音回頭看去,那女生皮膚很白,染著綠色的頭發,坐在吧臺旁邊。

“嗯,現在開始表演瞭嗎?”

“還沒呢——先喝一點吧。”那女生笑道。

“這個……很貴吧?”

“算是我請你好瞭。”

“這怎麼好意思……”她仍想推辭。

“沒事,交個朋友嘛,我叫樸珉雅,你好。”

“你好,”她也笑瞭笑,“我叫中島香音。”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算是吧,不過我同學的樂隊會上場,我是專門過來看的。”

“樂隊?叫什麼名字?”

“Lucid Canon和Kavens,今天兩支樂隊聯合演出來著。”

“啊,他們呀,”樸珉雅張瞭張嘴,“我早有耳聞瞭,都還挺有實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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