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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28)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盧文秋想到的是,點瞭餐,不付錢好似占人便宜,付錢又舍不得腰包。索性隻要瞭一盤薯條、一杯可樂,這樣即使結賬時她父親要推辭,自己也沒什麼負罪感。況且,薯條可以慢慢地吃,正好耗時間。

第 11 章

等到十二點左右,香音總算是回來瞭。這時店裡已經零零星星有些顧客。

他坐得隱蔽,香音起初沒看見他。她父親指瞭指,她便往那兒掃瞭一眼。這一掃便也慌瞭神。

“秋君,您怎麼來瞭……”她匆匆忙忙小跑過去,壓低聲音說。

一來就是敬語,不知道是說給她爸媽聽,還是說給他聽的。

“別聲張——”他比瞭個“噓”的手勢,“我跟他們說,我是紫中教務處派來的老師,姓戶村,教自然科學。”

她瞪大瞭眼睛,顯得有些吃驚,往後瞥瞭一眼櫃臺。

“您真是瘋瞭,來這兒幹什麼呢!還假裝是我的老師!”

還是輕聲細語,卻對他怒目而視。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有點過分——但我本來是打算來找你的,誰知道你還沒回來。”

“專門來找我幹什麼呢!”她好像減退瞭半分氣惱。

他取出那傘,從桌底下遞給她,“是這個,還給中島同學。”

“我天,秋君竟還留著——”

她望著盧文秋的眼神倏地改變瞭,大抵有兩三秒。無法用言語概述的感情,讓他想起炎夏微雨過後青草的芳香。

此後又恢複瞭原狀,是他的幻覺嗎。

她收下瞭。盧文秋松一口氣。

“我還沒留中島同學的聯系方式呢。”

他們於是交換瞭電話號碼。

眼看差不多該走瞭,他俯身向前,問她周末有沒有空。

但她隻是將身子微微靠後,擺擺手,露出為難的神色。

“周末恐怕是……”

盧文秋隻好壓抑住失望,強作寬容的神態。

“沒事兒,學習要緊嘛。我也還有論文要寫。”

她撥弄頭發而錯開瞭視線,他明白是時候暫時退場瞭。

“總之謝謝您的傘瞭。”

盧文秋離開之前,香音還煞有介事地站起來鞠瞭個躬,道瞭聲“謝謝老師”。

也許因為暑氣,他在路上幾乎要暈倒瞭,遠離瞭星砂,跌跌撞撞,才找到一條長凳坐下。幸好是在樹蔭下面,椅子並不很燙。

在東京這一個星期,究竟算怎麼回事呢。

他擡起頭,看上奔湧的、無情的車流,一瞬間竟很是憎惡。想要將一切都碾碎,像紙團一樣捏扁揉皺瞭,再狠狠擲入垃圾簍。

也許,說什麼來到日本會有所改變,此刻不過是在武漢生活的延伸,而武漢時期那種灰暗的、乏味而空寂得可怕的時間,不過是他漫長人生的一個預演。幕佈偶然晃動瞭一下,顯露出背後蒼白的景色。

那麼,七夕那天的對話,又算什麼呢?

盧文秋一拍腦袋,啊呀,原來自己是個呆瓜!是這樣的,隻要承認自己是個讀不懂人話的呆瓜,一切即使未能迎刃而解,也至少說得通瞭。

他決心再也不糾纏在這件事上,開始新的生活吧。回京都!

抱著對東京濃重的恨意,當夜他退瞭房,乘上瞭回京都的新幹線,兩個月前還欣羨的景色,如今一路上隻剩下憎惡的表情。

他討厭中島香音,討厭星砂,討厭東京的所有人,討厭這座城市。這座待他如此冷漠、如此輕蔑的城市。他自問無法發下什麼豪言壯語,隻好像地鼠一樣逃離這個冷酷的地方。

忙活瞭一整天,總算回到宿舍,張卓文不在,聽中田說是和那姓鄭的出去瞭。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麼,佐藤是這樣,張卓文又是這樣,可惜他自己永遠不會這樣,可知太陽底下還是有些新鮮事的。

他已經很累瞭,胡亂洗過澡就準備休息。但關上燈,不論怎樣也無法入眠;一閉上眼,就回想起中午的慘狀。思來想去,後悔萬分,無法入夢。如今隻是自取其辱吧!他因此知道沖動是魔鬼瞭,如果之前不一股腦往東京跑就好瞭。

到瞭下半夜,好不容易睡下,一聲橫雷又驚醒瞭他。

他取出瞭抽屜裡的小說,一面細細讀著,一面代入劇情。可惜哪個女主都已經無法變成以前印象中的形貌,從簡·愛到郝思嘉,通通隻剩下一張溫柔的面容。

而對於這張面容,除去所有的後悔之後,還剩下什麼呢。

他長嘆一口氣,在衣櫃取出瞭張卓文的啤酒,開瞭一罐,咕嘟咕嘟地灌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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