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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26)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算瞭,先洗個澡……”
房間沒有電視,他換上浴衣,吃瞭點備好的飯菜,就準備休息。久久難以入眠,才發現根本睡不慣和室,榻榻米貼著地板,手伸出去就摸到地面,全沒有睡床上而一隻手垂在半空的自由感。而且心煩意亂。
旅店的墻很薄,隔音差得要命,隔壁一對男女,“我愛你”“我愛你”地叫喚瞭一晚上。聽得他渾身發熱,抓耳撓腮,幸好下半夜另一個房間有人去提醒瞭,這才稍稍安靜下來。
樓上有個瘋子,三天兩頭哇哇亂叫,叫完唱歌,五音不全。提醒瞭會安靜下來,但也就安靜半個小時。
連綿下瞭幾天暴雨,依然是沒有去找香音。但嚴格來說他並沒有對山上教授撒謊,每天早上,他都撐著那傘出門,去到街道不遠處的大圖書館。他確實借瞭一些有關北海道的書,慢慢翻著,也逐步地學習阿伊努(Ainu,北海道原住民)語瞭。
8/21 日曜日雨
這小旅館竟然有肉夾饃!幸甚、幸甚!雖然並不是很地道,太淡瞭,但引以為他鄉的慰藉,倒也還行。唉,出門一年以來,無時不曾忘卻過傢鄉。所以總是帶著《白鹿原》。
他不敢吃太多肉,相比他手上現有的錢,一頓飯還挺貴的。他於是試著很晚才起來,大概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吃兩個大飯團,然後一直頂到晚上睡覺。但即使這樣,他也感覺頂不過一個月的開銷。況且京都那邊還有房租要付呢。
忍瞭兩天,臉都餓綠瞭,毫無辦法,必須吃頓好的。這一吃,便更捉襟見肘瞭。無奈,他得去借錢,找誰呢?第一個想起的是中井,不知為何。
天晴瞭,他反而沒有先前那種沖動,反而有點不想見她瞭。
他決定先去一趟淺草寺。
8/22 月曜日晴
在淺草寺聽敲鐘,十五個和尚囉裡囉嗦念經。山泉簌簌,好一片岑寂夕景!
赴日以來,好久沒遇上這麼安靜的場合瞭。但是我一點都安靜不下來。事情太多瞭,太多瞭。今天終於鼓起勇氣,找悅文社的中井借瞭三萬塊 ,不然飯都吃不起瞭,更別提房租。都這樣瞭,我還擱這破淺草寺裡坐著,也不去打工。我真是純粹的廢物。
算瞭,她不把我當廢物,就足夠瞭。不過哪天她也會把我當廢物的,恐怕這是我最難以接受的事情吧!也是最讓人痛苦的事情。
也許我在她眼中還什麼都不是呢,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不是嗎?
今天翻瞭會《白鹿原》。當然是中文版的,首先是原著,其次我也讀不來日語的大部頭,來這一年多瞭,真個是一點沒變。我還是吃不慣鱒壽司,就是想吃泡饃,要不然,肉串也成,但一定要撒茴香的……
閑聊的時候,張卓文給我推薦瞭一傢烤肉店,說是滿滿中華風,可惜現在囊中羞澀,到時候找機會嘗嘗吧。
在叮叮咚咚的木魚聲中,他下定瞭決心:明天就去。隻可惜事情一旦被擱置到明日,往往便會無限期地順延下去。所謂“破窗效應”是也,“明日何其多”是也。
盧文秋自己也明白,但所幸隻往後拖瞭一天。早上九點鐘,他帶上枕邊的傘,出瞭門。半是藉著地圖,半是由著本能,他穿進瞭初夏走過的那條街市。明亮的日頭照在臉上,暖暖的。隻是打在半透明玻璃上的反光,讓人有些目眩。
終於尋見瞭星砂。倘若不是因為她,估計他一生都不會來第二次。
門口疊著幾箱空瓶子,箱子上方貼瞭個紙條,寫著營業時間是十點半到九點,盧文秋出門早瞭,找個樹蔭歇瞭半小時。
他不想離開哪怕一秒,如果就在他離開的片刻,她回到瞭店裡,怎麼辦呢?他搓著手,又四處張望,不時低頭看表,用力呼氣,讓自己平靜些許。
剛過十點半,門開瞭,出來一個五十來歲,滿臉胡茬的壯漢,穿著汗衫,手臂上紋著一條巨蟒。
“你啥事咧?”他提著一箱啤酒瓶,擱在門前那疊箱子上面。
純粹的關西腔。
請問您認識中島小姐嗎,他也用關西話回問。
聲音有些發抖,及時調整。
“哪個中島小姐?”男人挑瞭挑眉。
噢,日本的妻子隨夫姓,也難免他會錯意。
就是中島香音小姐。盧文秋說。
“她不在。我是她父親,你有何貴幹啊?”
盧文秋仍是緊繃著神經,倘若當時直言是來還傘,那一切都毀瞭。
他便偷偷把傘藏在背後,扯謊道,那就對瞭,我是紫華中學(她的學校)訓導主任某某(她說過名字)派來的,姓戶村,有事知會她的傢長。為瞭使他確信,盧文秋甚至取出瞭自己的學生卡,在他面前晃瞭一圈,就說這是員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