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經是後半夜瞭。沉浸在燈光和音效的風暴之中，他一直無知無覺。

到處都是撚滅的煙頭，紛亂的啤酒罐，清潔阿姨在打掃著。

他又重新打瞭兩遍，兩遍都是第七名，沒意思，隻有氣惱。

他隻剩下十個幣，也不想浪費在這上面，於是揣著這十個幣，漫無目的地在遊戲廳逛著。直到門口，他看見身邊的娃娃機，一幣一次，心想這劃算得很，便一遍一遍地夾起來。到瞭第九次的時候，咔哐夾起來一個小貓玩偶，他心想這可回本瞭，最後一個幣便留作紀念吧。

盡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夾玩偶。

第 86 章

走出遊戲廳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多瞭。清晨的陽光刺激著雙眼。

胸前的十字架涼涼的。

“天主，我又做瞭一樁錯事呵。”他取出十字架，自言自語道。

久違的疲倦沖入脊髓，他雙腿一軟，好不容易支撐著垃圾桶，才沒倒下去。

他隻覺心髒快要炸開瞭，大腦也快要炸開瞭。

他急劇地穿著粗氣，冰冷的空氣進入喉嚨，使他猛地咳嗽起來。

胃裡泛起瞭惡心的酸水。他在街道的轉角處，吐出瞭一些鮮紅的東西，沾在他的手上、他的衣服上，像在跳動似的。

幸好他還留著一點錢，打瞭出租車，揣著那個玩偶，回到酒店。

續瞭房錢，又該準備機票的事宜瞭。

不過他暫時沒空去想那麼多，澡也沒洗，甚至鞋子也沒脫，就橫著倒在瞭床上。

醒來的時候，太陽剛剛下山。

他捂著脹痛的腦袋，洗瞭澡，下樓買瞭一包七星牌（Seven Stars）香煙，又取出那黃毛給他的打火機。倚著酒店的圍欄，一根一根地吸瞭起來。酥麻的觸感湧入肺中，每吐出一口煙氣，都在消滅一個過去的他。

換洗的衣服快用完瞭。趁著仍能買到當日的機票，他決定不再待在這裡。

時鐘再一次劃過瞭正中。

午夜的天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隻有數不盡的暗灰色的層雲。

自然是飛到大阪，再乘車回去。他回到京都的時候，才想起一直放在包裡的小貓玩偶。

他自己留著沒什麼用，倒不如送給香音好瞭。宛如填補瞭一種負罪感。

他幾天來第一次想起她，回立大的路上，他又點起瞭煙。

回到研究所，山上問他研討會怎麼樣，他便將得來的情報稟告給他：為此，他當時作瞭滿滿三版筆記。

山上又問他有沒有學到什麼，盧文秋隻是簡略地回答自己受益匪淺，並沒怎麼提及想法被批駁一事。

僅僅是過瞭半個星期，剛恢複研究所的工作，仍未能從劄幌的事變中恢複，他便接到瞭一通陌生的電話。

“喂？”是杏子阿姨的聲音。

“怎麼瞭？”

“那個，小盧啊……”

“怎麼瞭？您說吧。”

“由紀姐昨天中午走瞭。”

盧文秋怔瞭半晌，像是沒能反應過來她的話。

“外婆……走瞭？”

“嗯。”杏子阿姨的聲音很沉穩，“你有空的話，這幾天回來看一看吧。”

“好的，我一定去。”盧文秋迅速鎮定精神，回應道。

他掛掉電話，沉默瞭一會，手機又響瞭起來，這次是香音。

“秋君、你在哪兒……我想見你……”她已經泣不成聲瞭。

“我知道發生瞭什麼，你先別慌張——你在淺川那裡吧？”

“嗯……”

“你先待著，我馬上過去。”

他說著穿上瞭大衣，又定瞭一下，撥通瞭美鈴的電話。

“喂？你是？”

“盧文秋。”

“是你呀？”對面換瞭那副不討喜的語氣。

“淺川，你和香音待在一起吧？”

“對。”

“她很傷心，你先安慰著她，我馬上過去。”

“不用你說。”美鈴冷冷地掛掉瞭電話。

盧文秋抽瞭一根煙，便騎上小摩托，到瞭住所的樓下。在寒風中站瞭兩分鐘，還是決定上樓。

他按下門鈴。

美鈴當時和香音待在客廳，聽見門鈴響瞭，便透過貓眼看瞭一下。

“是秋君嗎……”香音帶著哭腔問道。

“嗯。”美鈴說著打開瞭門。

盧文秋一進來，就看見香音淚眼婆娑地，靠在沙發上。

他輕輕坐在她的身旁，讓她依靠著自己的肩膀。

美鈴隻是站在一邊，雙手抱胸，望著他們。盧文秋使瞭個眼色，讓她坐下，她才不情不願地坐在另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