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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50)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沉默

除瞭青山結奈寄回的存貨以外,張卓文又另外給這多年的摯友,寫瞭首詩:

一杯烈酒

//

再見瞭,老友

我隻盼再請你飲一杯烈酒

再次步入那個輝煌的酒吧

或是倚靠在繁華的街口

//

隻消一杯,一杯就可以

讓我們回憶回憶那些舊時光

挖掘出足夠的言語

來消解這烈酒帶來的彷徨

//

我們可以暢談整宿

但聊半小時也足夠坦誠相待

其實你我沒有那麼多蓄積的話

隻是臨時編排一切對白

//

隻消一杯,一杯就可以

我的老友,當我們再次相見

也許你已是一名出色的廚師,或是寫手

我或許依然浪跡天涯

徘徊於生活的刀口

但是,我的老友

請不要忘記一杯烈酒

就能讓我們回到那個時候

//

奧斯特裡茨的子彈,

華沙的炮火,

伊斯坦佈爾的艦隊,

馬斯喀特的城郭,

我的老友,我還有許多故事

未能對你一一訴說

請別著急,等我品完這一杯烈酒

今日的爛醉是舊日的最高寄托

//

我的老友,你穿越瞭怎樣的風景

又嘗遍瞭何般人情?

想必是些我聞所未聞的故事

快來端起高高的酒杯

借著一杯烈酒的修飾

譜寫出最壯麗的英雄志

//

我的老友,請再喝一杯吧

故事還未講完,曙光已現

可不要借故說酒量不好

因為不知何時我們能夠再見

//

我的老友,請再喝一杯吧

世事縹緲誰能預料

若是一日我泛舟而去

勿要悲傷,勿要落淚

請在那江濱為我大笑

再斟上一杯滿滿的烈酒

敬這大江的洶洶湧湧,滾滾浩浩!

二月。盧文秋訂好瞭回國的機票。

那是一個湛藍的清晨,在京都的機場,迎著旭日,見到那純白如箭一般,倒映著日光的巨物,他心神如風鈴似的震顫起來。

這架客機,隻消短短幾個小時,就會飛出日本,進入中國國境,降落在陜西西安,再往北去,就是他隻在夢裡見過的傢鄉瞭。

他期待著這一刻。他夢想能夠重新呼吸到,祖國的空氣。

機場透明的玻璃窗外,太陽是越發耀眼瞭。四周拖著行李箱的人,也逐漸多瞭起來,到處都是交談的聲音,到處都是腳步聲。

他們也是等待回國的遊子嗎?盧文秋閉上眼睛,感受著一切。

登機的提示音響起瞭。

上午的班機,盧文秋得以俯瞰下方的層雲。

但也因為這層雲,他看不清大陸的輪廓,也無從分辨此刻到底身在何處。是在海上嗎?離祖國還有多遠呢?飛機上有人用地道的東北話談天說笑,盧文秋恨不得操一口陜北土話,加入他們,不論說什麼也好吧,聽不聽得懂也好吧;一開口就是五十音的日子,讓他好生煩厭瞭。

他身邊坐著的兩個人,看來不愛說話,也互不認識。隻是垂著腦袋睡覺。反而是盧文秋自己,想到每過一秒就接近祖國一分,就亢奮得快要跳起來。

他聽見瞭嬰兒的啼哭,後座一個婦女唱起瞭搖籃曲。這孩子一定是中國的,否則怎麼解釋一聽中國的搖籃曲,就止瞭哭泣呢?

乘務員端來瞭飲料,可惜仍是日本産的大麥茶,盧文秋婉言謝絕瞭。他想喝中國的茶,中國的飲料,中國的白開水,什麼都好。隻要是祖國的,就一切都好。

他座椅上有一份北京日報,就算是國內平平無奇的新聞,國內名人的出訪,哪個明星又傳出什麼緋聞瞭,因為是中國的事情,又以國産油墨,用漢語印在國産的紙張上,他險些要攥在鼻子前面嗅起來。讀瞭一遍又一遍,除瞭《白鹿原》的片段,他真的很久沒讀過任何像樣的中文段落瞭。

他最擔心的是,哪天做夢回到宜川,風景中過去和現在的人物都不再說那口無比親切的陜北土話,而是用瞭異鄉的語言。但如今看來,那天永遠不會來臨,就沖他根子上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陜西人,那一天就永遠不會來臨。

彩雲散去的時候,陸地重新顯現在面前。蜿蜒的河谷,層層疊疊的梯田,散落的農莊,像是油畫中均勻散落的描繪,在無垠的黃土上標刻著故園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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