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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37)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但是……但秋君說已經沒有那種部落瞭。”
“可以說基本上沒有瞭。但依舊有尚未完全實現現代化的阿伊努人,隻要阿伊努文化——也就是阿伊努的生産生活方式——依然有活力,就有邊界。”
“嗯。”
“聽懂瞭嗎?”
她笑著搖搖頭。
“沒關系,如果中島同學跟我講樂理那些東西,我也不懂。”
“秋君會很快學會的。”
雖然晚飯有點夾生,仍然糊弄糊弄瞭事。此時盧文秋和香音都已累得夠戧,雖然出瞭一身的汗,但因為沒帶換洗衣服,便決定索性將就著睡一晚上。明天等天氣好些瞭,再打車回旭川城裡。
這旅館的裝潢也夠鬱悶的。房間也小,衛生間也小,全是和式的佈置,兩張榻榻米湊在一起。好處是一個碩大的落地窗,正對著群山與公路。
暖氣已很老舊,一開就咔咔地振動起來。即使打開瞭,木地板仍是涼涼的,一不小心把手腳伸出去,就冰得發抖。隻能縮在小小的床墊上。還好被子夠暖和,讓他們得以把外套脫掉晾起——早些時候落在大衣上的雪花,都融成瞭水。窗臺的一側放著衣架,又有晾衣繩,像是安排好的。
香音睡靠窗的位置,盧文秋睡另一側。睜眼見到那道通向玄關的推拉門,閉上眼就沉入瞭夢鄉。
他是到這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從來到這旅館開始,香音看他的眼神完全改變瞭:雖然仍如以往一般柔和且順從,卻摻瞭一些無法辨明的東西。
第二天睡到中午。起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飄起瞭鵝毛大雪。因為開瞭一晚上暖氣,屋內的地板暖和起來瞭,但落地窗外的整個天空,都是憂鬱的灰白色,仿佛白玉上的陰翳。
冬風呼呼地敲著窗戶。
“恐怕這兩天都走不瞭瞭,再忍一忍吧。”他嘆道。
兩張餐票是包在房費裡的。盧文秋下樓找老板娘,讓她加一天。
“省省吧,小夥子,這麼大的雪,沒一個星期止不瞭呢。”
“一個星期?不會吧?”
“我在這兒幹瞭三十七個年頭,這兒一片下起大雪來都這樣。之前不是說什麼鄂霍次克低壓嗎,看來要下得比前些年更猛烈瞭。這麼著,你要是定一周的份,我給你免掉一天,咋樣?”
“我再想想吧。”
盧文秋連忙發短信給張卓文,跟他報告大雪的狀況。
“我知道,我今早上起來就看見下這麼大雪,正著急呢,沒辦法,隻能緩它幾天瞭。”
如此消極的回複,就像棋局中的主動投子,讓對方興致缺缺,無計可施。
11/28 火曜日雪
她永遠無法發現這一篇日記。藏在書皮的夾縫之中。
……
(因內容重複,有刪節)
總之目前也就是這樣吧。找到一個棲身之地,吃飽穿暖,就足夠瞭。本來就不需要那麼多身外之物。
對待她的準則是什麼樣呢。一直以來我都是無意識地行動,現在回想起來,當然有許多做得不甚妥當之處。一定程度上延誤瞭預想的進程。不過,現如今能走到這一步,至少表明我大多數的舉措還稱得上正確,這算是一樁好事瞭。
雖說如此,日後還是盡量謹言慎行,不要再一不小心把話說得太滿。越往後,興許我的言語對香音就越重要,如果一著不慎,怎麼知道我能否承擔後果呢。
到晚上睡不著覺又開始疑惑,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一直想和她好好相處,卻總是陷於無奈。是我的問題嗎?是我沒能指引好她嗎?怎麼想都是我不及格,我太容易動氣,又動輒不顧及她的感受。我單身的時間太久,早就忘記該怎麼和女生相處瞭。這兩者原本該是相輔相成的,也就是一個死循環。可惜她將我拉出瞭這個死循環,而現在看來,對於這種已經受損害的社交技能,她也不算是很不滿意。對我來說自然是喜訊一則。
佐藤教瞭我這麼多花招,我現在幾乎是一招都使不上,我不想那麼幹。光是“回歸本質”便叫我受夠瞭,如果有一天失敗瞭,她離我而去瞭,一定仍然是我的問題。我隻求那天她不會太難過。
說真的,總是獲得像個監護人一樣,我已經有些厭煩瞭。當時她考完試吵架那一次,就已經讓我很不愉快。不是針對事情本身,而是我開始懷疑——我比她年紀大瞭太多,到頭來親密關系也要弄得一塌糊塗瞭。我不會說什麼早知如此便不去星砂之類的話——我依然會去,但不一定會這麼對待她,也許先作為普通朋友相處也不錯,等她年齡大那麼一些,再去追求她(可惜我到時又太老瞭!)。我總是懷疑,我對她說過的話,對她造成的影響,一切後果依然是我來承擔的。我不想要一個無時無刻不黏在身後的跟屁蟲,香音還是該有自己的事業,去彈鋼琴吧,開店吧,怎麼樣都好,我還是希望她能成為一個可靠的戰友,去分擔我們共同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