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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24)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真厲害——嘶——”
香音又往他腿上塗瞭一點雙氧水。
“所以呢,既然秋君這段時間也沒法出門,不如在這兒當當我的中文老師吧。”
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香音本身會的已經不少,而且每天又學四五個小時,學得很快。就拿念文章來說,一開始還需要全文標註拼音,後來隻用標註兩三個詞就可以瞭。她不僅能基本看懂,而且也能寫出像模像樣的文段來瞭。
但是讀音是一方面,更難的是語法。首先日語和中文的語序就不一樣,她雖然在書寫時意識到瞭這點,但說話時卻仍會把“我去買東西”說成“我東西買去”,把“我騎車去學校”說成“我車騎學校去”,盡管不怎麼影響交流,盧文秋對此也不以為意,她卻覺得很滑稽,一定要改掉。
小屋裡有一臺電視機。雖然時常收不到信號,但放放影片還是可以的。盧文秋傷口好瞭一些,就坐車到城裡,買瞭國內幾部流行電影的DVD,讓香音看著練口語聽力。
他想讓她學會中文,所以時常誇獎她的進步。過去的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她仍是初識時那般光彩照人。
從那種失落的傷痛之中紮掙出來,盧文秋還有更頭疼的事情。
那臺摩托車。
其實他第二天就去報瞭案。但如他所想,杳無音信。這就是警視廳的效率。或者說,除瞭他和小偷,沒人在意那臺舊摩托。
這事他已經和戶主說瞭。被那大叔狠狠訓斥一通。對著電話那頭的怒吼,隻能唯唯諾諾應對。而且大叔幾乎毫無情面可講,“不賠就別住在這兒瞭!”
但盧文秋仍然很感激,因為大叔開出的價格是二十五萬,不僅比市面上同類的摩托車便宜很多,也幾乎逼近二手車的價位瞭。
可是二十五萬依然是天文數字;假設盧文秋能夠出外工作,和香音一起,一月間也許仍能湊夠這個數,但此刻他困在房中形同廢人,能少花一點已是最大的努力。
況且傢裡辦喪事,又需要一筆錢。雖然大哥和二哥傢出瞭不少,但他也是他爹的兒子,沒法回去送行已經是大不孝,難道還能一毛不拔嗎。
他打瞭一萬塊回去。按當時的彙率是十五萬元。
香音沒有意見。但他知道她不高興,雖然她從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整個十月,盧文秋仍然和香音分房間睡,保持著“好朋友”的距離。那天的說法,仿佛隻是因沖動而産生的一個謊言。不能當真。
也許盧文秋已錯過最好的機會瞭。但他無意討她的歡心,這一個月實在讓他身心俱疲,比起月初那種愛慕與熱情,此刻或許隻是好朋友的體諒,更多些。
再者,盧文秋仍勉力穿著素色的衣服:無法像古代那樣守孝三年,但他確實沒有心思去整飭儀容,蓬頭垢面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香音也宛若不在意的樣子。
她真的不在意嗎?盧文秋留意過,剛來北海道的時候,她出門還是會化上淡妝,輕輕畫一畫眉毛。但在他守孝的期間,她即使出門也隻是紮個頭發,連淡色的口紅都不再塗瞭。穿著也是樸素的淡色,即使偶而顯出高興的表情,眼角和唇邊仍是浸染著一陣無法消除的落寞。
她和盧文秋的爹素昧平生,但卻為此人的去世而哀傷。
她被盧文秋傳染瞭。
十一月瞭。
“明天開始找工作吧。”他說。
“秋君的傷……”
“沒事的,好得差不多瞭。”
但他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的說法,不是說他的傷好得怎麼樣,而是他先前已探過瞭,此地就沒有什麼打工的地方。他不可能動用原定的研究經費,因為本來經費便很緊缺,盧文秋自己是有存款,香音也帶來瞭一些錢,但也隻是勉強能支持兩人的開支。
況且這之後他還得去一趟旭川,否則整個北海道之旅還不算完成。他和一個阿伊努獵人約好瞭,到訪他傢一趟。可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然而到處都用到錢,去到旭川又要住酒店,保不齊還有別的無法預料的消費。
他已經沒有辦法瞭。但他不可能為此影響自己的研究。
“可現在怎麼辦呢……要借錢嗎……”
“別慌,”他說,“我會解決的。”
“嗯……”香音點瞭點頭,“我一直站在秋君這邊。”
盧文秋走到落雪的庭院,舉著電話,翻著通訊錄,一些人的電話不想打,一些人打通瞭:有的諸多借口一毛不拔,有的商量好日期,仍然借瞭一些。問張卓文借瞭一些,問鐘子俊和佐藤又借瞭一些。這些錢,在他回去本州之後不久就還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