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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钟遥遥(103)
作者:吃一整天 阅读记录
“你不是要去北海道調查嗎?”
“嗯。”
“那沿著海岸線走不就好瞭,又能看海,對吧?”
“也許吧。”他嘆瞭口氣。
“你不喜歡走海岸線嗎?那走內陸也可以的,我知道很多客車都走內陸。在群山之中行駛,確實會讓人比較有安全感。還有,你傢不是在延安嗎,應該會覺得內陸線更加親切。”
“更加親切……我還真沒想過這點,”盧文秋笑道,“總之謝謝你的建議瞭,我再考慮考慮。”
“不客氣。”
回到宿舍,盧文秋訂瞭走中線的客車,又發信息給二宮說,這邊還有一些信息來不及收集,估計要晚半個月再出發,讓她先行北上。
“好的。”笑臉表情。
如此,出行的路線便也決定瞭。
接下來的兩三天時間,盧文秋繼續收拾可能用上的筆記和資料,他的論文就要開始寫作瞭,盡管第一部分全靠在京都收集到的材料就可撰寫,但他準備留待以後,吹著劄幌和旭川的北風,感受那種獨特的朔漠氛圍,也許在冬風之中,他的思路能夠更加清晰,也能寫出更加出色的作品。
臨行前,盧文秋一晚上沒睡著,盡管和香音見面讓他激動瞭一會,疲倦依然是旅程的主基調。但他沒有辦法睡著,自上車開始,香音便牽著他的手。不隻是因為擔憂還是激動,她的手很是冰涼,話卻說個不停。
她說起以前在外婆傢生活的種種,外婆有一回給她做番茄炒蛋,每次味道都調得不均勻,番茄太酸,炒蛋又太甜,吃起來酸甜兩味各行其道,互不相容。小香音就想瞭個點子,讓外婆將番茄切碎一些。
“我外婆以前在工廠上班,一直不會做飯,被我這麼一說才恍然大悟呢。她還誇我,以後一定是個優秀的大廚。”她笑道。
越是思考便越壓抑,盧文秋已無心再去糾結她的話語,隻是拍拍她的腦袋,撫摸著她小小的臉頰,附和道:“是是是,誰讓我的中島同學天生冰雪聰明呢。”
香音的臉果然紅到耳根,盧文秋甚至聽見她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他已經摸透瞭規律:她最喜歡聽這些話瞭。經歷瞭這幾個月的接觸,他就像馴獸師一樣,慢慢找到瞭香音情緒的開關,知道怎麼用三言兩語,將她牽入飄飄欲仙的天堂,或推下冰凍三尺的深淵。
京都比東京更靠南方,所以去北海道的車程更長。他們中午上車,沿著山間公路前進,到瞭傍晚,窗外就是莽莽蒼蒼的草甸。
盧文秋午間打瞭個盹,醒來時,玻璃窗外是一抹斜陽。淒切惆悵的橙紅的光,在她黑曜石似的眼中閃耀著。他輕撫著她的小手,忽地感覺自己的手也冰冷起來。她上車時還很興奮,這時卻已陰陰沉沉的瞭。
幾隻麋鹿穿過瞭公路。盧文秋指給她看,她也隻是懶懶地應瞭一聲。
他想起來那部《逃亡》,寫著面包師和修女的故事。他們離開故地時,天空就浮現出這樣的光彩。實在是一種不安之兆。
“有什麼不舒服的嗎?”盧文秋輕輕問她。
她睫毛顫動瞭一下,“沒、沒有,現在到哪兒瞭?”
“到山形瞭吧。”
也就是說已經過瞭半程。
“嗯。”她隻是應瞭一聲。
遠天已經成瞭朦朧的一片。車上仍是窸窸窣窣的低語。
“要下雨瞭。”盧文秋說。
果然,不久就聽見啪嗒啪嗒的聲音,雨滴打在窗戶上,落出一道道水痕。
窗外融成瞭一通模糊的灰白。車上更冷瞭。
“司機先生,空調開暖和點吧!”不知車上的誰吼瞭一聲。
“好嘞!”司機應道。
盧文秋脫下外套,給香音披上。
晚上吃瞭一點面包,她就在盧文秋肩上睡著瞭。盧文秋拉上瞭窗簾。列車熄滅瞭一半的照明,以便睡覺的人睡覺,醒著的人繼續醒著。
出瞭京都,她幾乎像他豢養的寵物那樣,一切都隻能順著他的意思。他試探性地叫醒瞭她,作出親吻的邀請,她就閉上眼睛,湊上前來。他含住她小小的舌頭,溫柔地吸吮著,用自己的舌頭打著圈兒,直到她羞怯得臉頰緋紅。
汽車抵達青森是在淩晨。去函館需要乘輪渡,但隻有上午才開始有船。
隻好在函館先住一個晚上。
為瞭省錢,住的是郊外的汽車旅館。店長夫婦倒是挺熱情的,隻是因為建在山中,深夜總能聽見寒鴉的颯颯悲鳴,見到紗窗外撲棱掠過的貓頭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