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來先帝文宗是無心朝政，實際上他在位時多次取回權柄皆失敗，直至鬱鬱而終朝政大權也在太後手中。

今上是太祖之孫、文宗子侄，踐祚至今七八年有餘，這位懵懂稚童時被推上皇位的陛下也長成少年兒郎，近期學著他的二伯小動作不斷，妄圖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

石老封君在石傢被廢太子牽連時，不僅未被牽連發配，還能以女子之身襲齊國公的爵位，正是彼時為太祖皇後的太後求情所得。

太後掌權後，石傢母女幾人更是從虛職國公封蔭變成實權臣子，太後與文宗、今上對立這些年頭，齊國公府從一開始便是堅定的太後黨。朝堂上誰人不知齊國公府權柄來自於太後，一旦太後還政皇室，齊國公府便會失權、甚至重新由男子承爵。

太後在朝中經營多年，又是隨太祖皇帝征戰打天下的皇後，朝中手握實權的幾位重要大臣都是太後的心腹。

今上手中能用的臣子多是文宗朝未被清算的、鋌而走險求富貴的幾個小官，京兆尹在其中也算是大官瞭。

在這種情境之下，太後想要打壓蠢蠢欲動的皇帝，那位刺客便是最好的借口，至於究竟是何人天子腳下買兇殺功臣，無人在意。

齊國夫人和石三娘出於種種緣由不告訴葉施喬，但是葉施喬對朝中種種風起雲湧並非一無所知，她知曉這些必然離不開至高之位權柄爭奪的事情。

她隻是不理解，保衛邊疆的大將軍性命不重要麼？天子腳下出這麼大的事不可怖麼？這些竟然無人關心，隻在乎黨爭能否中傷對方。

短短月餘，葉施喬見識到瞭一個不經人美化的、真實世界中的京城，她有點想回到太祖母構建的葉傢中去，原來那裡才是桃花源夢境般的存在。

06

“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幾分國公府夫人的樣子？”

“國公府？你也真會給自己貼金，不過一個暫住國公府的農人而已！”

石三老爺抓起滾燙的茶壺就往許夫人身上潑，許夫人使蠻力掀桌擋住大部分熱水，順勢拿桌子砸石三老爺。

石三老爺趕忙跳出書房，邊跑還邊喊道：“你給我等著！等齊國公府到……”

他察覺到說出瞭不該說的東西，適時住嘴。

許夫人沒打算放過他；“你想幹什麼啊？你有本事把話說完啊！”

許夫人進小廚房扛著菜刀出來要砍石三老爺，一群下人撲上來想要奪走菜刀，許夫人大手一揮，下人們也害怕被砍中，圍瞭一大圈裝作努力卻奪不下刀的模樣求三夫人冷靜。

石三老爺嚇得屁股尿流，邊跑還邊喊著：“你個鄉野村婦！容貌粗鄙、舉止粗俗！若不是你爹挾恩以報，我何至於娶你！”

這等過分的話石三老爺沒少說，下人們雖然低頭噤聲卻也見怪不怪瞭。

“你又是什麼個垃圾。”

“哐當！”

許夫人隨手扔掉菜刀，打破寂靜，也沒人理會石三老爺又跑哪去瞭，各自收拾殘局去瞭。

臨近下元節和老封君的壽誕，掌中饋的許夫人和文夫人忙得不可開交，許夫人沒空理會發瘋的石三老爺，吩咐人把他抓回來看著，去議事堂瞭。

這樁往事葉施喬卻是沒聽說過瞭，晚月四處打聽，才知曉瞭石三老爺流放時的這樁經歷。

許夫人的農人父親救下瞭剛被流放水土不服又滾下山崖性命垂危的石三老爺父親，此後二人多有來往，石三父親無以為報，為求兩傢長久來往，便給唯一存活的兒子石三老爺定下這門親事。

定親時許夫人傢中姊妹三人，卻並未定下的哪位姑娘，許夫人旁的姊妹厭棄石三罪臣之後，少年時期的石三老爺親自上門求娶許夫人，得瞭許夫人應允後才成婚。

彼時在邊疆過著苦日子的二人也算有幾分好日子，待某日陛下登基大赦天下，石三老爺攜傢眷歸京，他便有如惡魔附身，一日瘋過一日。

葉施喬靠在榻上，晚雲在坐在尾部給她捏腿。

晚雲對此很是感慨：“少年夫妻共患難，卻終究不能共富貴麼？”

葉施喬拿瞭枚玉把玩，對這個故事倒不甚動容：“旁人也不清楚邊疆生活如何，單指公府所見這幾樁，我看著更像是乍然富貴、覺著自個配得上天上的人物才厭倦發妻。”

葉施喬一句話便將晚雲從悲情敘事中拉回來，石三老爺的所為不論如何說確實很是過分。

晚月坐在小馬紮上削茨菇，削不瞭幾個便偷摸著往自個嘴裡扔，葉施喬和晚雲懶得管她，葉施喬翻個身尋瞭本書讀，深秋午後，四處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