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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蜉蝣之羽(221)

作者:棠惊蝉 阅读记录


婉兒松開抱著她的手,用帕子擦幹眼淚,用一種失而複得的珍惜目光將林嫣兒籠罩,她又激動地哭出來“我終於又見到你瞭,之前我隻知道自己有個同胞妹妹,卻怎麼都想不起你的模樣,姐姐再也不會忘記你瞭。”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姐姐懷著身子,不宜太過激動。”林嫣兒將婉兒扶至桌前坐好,原來痛到極致真的會麻木。她的動作如解離般地平靜輕緩,像一臺計算精密的機器,為自己下達指令,該說什麼、該做什麼、該是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氣,身體毫無錯漏,而情緒卻被完全屏蔽,大概是一種自我保護。

她如行屍走肉般模仿著一個人應該做出的反應。直到婉兒端起原來範閑位置上的湯碗“說瞭這麼多,倒有些口幹舌燥,這是什麼湯?”

“別喝!”除瞭婉兒,屋裡其他的三個人同時驚叫出聲,林嫣兒如夢初醒地碰倒瞭食盒,婉兒被嚇瞭一跳,捧著碗的雙手松開,青瓷碗在食盒之後摔在地上,湯水在平地上蔓延開,有幾滴濺上婉兒的裙角。

“沒放鹽。”見婉兒目光疑惑,林嫣兒澀然開口。

範閑附和“對,我們剛才都嘗瞭。”

“沒放鹽,很難喝。李承澤勉強擠出一個笑“我回宮一定罰禦膳房那些人的俸祿。”

他們心照不宣地共同粉飾太平。

“許是一時粗心。”婉兒眨眨眼,感覺氣氛古怪,又說不上來哪裡古怪。

“婉兒,先回房換身衣裳吧。”範閑拿帕子給她擦拭裙角,水漬可以吸幹,而污跡卻牢牢留瞭下來。

“可是……”婉兒看向林嫣兒,她還想多跟妹妹說一會兒話。

林嫣兒笑著搖搖頭“姐姐就先去換衣裳吧,舟車勞頓,也該洗漱一番,我……無礙的。”

她含笑看著婉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然後將門關上。

在轉身的一刻,笑意盡消。

將脊背緊貼大門,以此來支撐住身體,她閉瞭眼,問“範閑,告訴我,究竟發生瞭什麼。”

“那日婉兒知道我要去給你們送毒酒,她求我救你。”範閑垂下頭“她那時已經積鬱成疾,心病難醫,隻有忘記才能保住她的命,我給瞭她藥。”

“表妹!”李承澤在林嫣兒暈厥之前接住她,林嫣兒於他的臂彎中擡頭。她已經搖搖欲墜,隻憑著心頭那鋪天蓋地翻卷著的痛意維持著意識,緊咬著下唇,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哪怕那道自己用戒指劃得傷痕已經消失,她卻奇異地感受到瞭皮膚下的跳動,像是裡面又要湧出鮮血,然後凝成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表哥,我不要留在這裡,走,帶我走。”她大口喘著氣,斷續道,仿佛即將窒息,脆弱地像是在哀求。

“好。”李承澤也不管範閑是死是活瞭,甚至都無暇看他一眼,半擁著腳步踉蹌的林嫣兒出瞭範府。

回宮後,林嫣兒沒哭也沒鬧,她很安靜地寫瞭一封信寄出去,又抱著膝蓋將自己在床角縮成一團,除瞭李承澤,她誰也不見,她不想出門、不想說話、什麼都不想做。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內疚感幾乎將她擊垮。

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範閑的那幾句話。

姐姐是為瞭她才失去瞭記憶,而她過瞭那麼長時間都不知道。姐姐什麼都不記得瞭,忘記瞭痛苦和仇恨,她喜歡這樣平淡幸福的生活,難道自己還要破壞這一切,殺瞭她的丈夫,將她重新推下深淵嗎?

還有那個孩子,自己與姐姐從小就沒有父母關愛,自然知道那種落寞滋味,如果她真殺瞭範閑,難保忘記瞭一切都姐姐會痛不欲生,到時又有精力給那個孩子多少關愛?這孩子雖然是範閑的血脈,身上卻也流著與自己相似的血,我又該不該……該不該將這親緣寡淡的詛咒繼續過渡到無辜的下一代?

哪怕對其他事都運籌帷幄,她卻無法在這件事上遊刃有餘。

十天後,寄出的信終於收到回應,林相沉重的字跡映入眼簾,紙上隻有無可奈何的四個大字:

事已至此。

林嫣兒將臉貼著李承澤的胸口,抑制瞭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她好像變回瞭當年那個在慶帝恐嚇下不知所措的稚童,無助又脆弱。

哭到聲嘶力竭,仿佛她的眼睛是不會幹涸的泉。

她低下頭,將信按在心口,聲音哀慟痛苦“死瞭就是死瞭,就是從此就不存在瞭,死人永遠都會為活人讓步,林相是這麼想,我……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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