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绯梦(202)
作者:糯米甜糕 阅读记录
周知韻就這麼一直坐到瞭日落,連自己手機沒電瞭也毫無察覺。
醫院打她的電話打不通,直接打給瞭周綏安。
彼時,周綏安並不在青州。他數學天賦過人,被學校裡安排去帝都參加一場很重要的競賽。隻要這次競賽成績足夠優秀,他就可以獲取國內頂尖大學的保送資格。
周知韻怕周綏安知道瞭周父過世的消息會影響競賽成績,這兩天一直不敢給他打電話。
她原本是想再等兩天,等他從帝都回來,再一起將周父正式下葬。
可是命運總是無常。
第二天清晨,周綏安從帝都趕回來的時候,周知韻已經在醫院瞭。
即使是隆冬,太平間的溫度依舊比室外低上許多。
隔著冰冷的空氣,姐弟兩人目光對視。
周知韻突然發現自己的這個弟弟似乎瘦瞭不少,也憔悴瞭不少,短短幾個月,少年眉眼間的意氣風發早已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是一種濃重的疲憊和迷茫。
這大半年周綏安過得並不好,他心疼姐姐每天為瞭醫藥費奔波,經常趁著假期和放學後做一些兼職,也曾經提過要休學去打工。
這個想法當然被周知韻嚴詞拒絕瞭,當時她厲聲警告他好好讀書,醫藥費的事情她會想辦法解決,她還語氣堅定地向他保證,爸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是事到如今,周知韻發現自己當時的篤定實在像個笑話。
隔著停屍床上周母蓋著白佈的冰冷身體,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周知韻沒有問周綏安為什麼不顧競賽直接從帝都趕回來。
周綏安也沒有質問周知韻為什麼沒有能信守承諾讓爸媽好起來。
這大半年的煎熬,早已經讓兩顆年輕的心變得疲憊不堪。
他們隻是木然地看著彼此,寂靜無言。
……
處理完周父周母的後事,周知韻匆匆離開瞭青州。
對周綏安的說法是——
待在青州這個地方太久瞭,她早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瞭。
隻有周知韻自己知道,與其說是出去看世界,不如說是逃離青州這個地方。
她沒有辦法面對一無所知的周綏安,也沒有辦法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這裡,逃離這段令人痛苦不堪的回憶。
後來在臨江的無數個夜晚,周知韻總是會想起在醫院的那個下午。
她在想,如果當時她願意再堅持一下,會不會就有奇跡發生?到時候周父會好起來,周母也不會病情惡化突然離世?
每每想到這裡,她就會感覺到一種令人窒息的鈍痛感攥緊瞭她的心髒。
每個情緒不好的深夜裡,周知韻總是會反反複複陷入這樣的噩夢中。
就如那個下午她坐在醫院長椅上所想的那樣——她被困在瞭那裡,永遠都解脫不瞭。
……
睡夢中那種窒息的感覺又重新襲瞭上來。
夢境中的一切好像都變成瞭一片慘白,那種純然的白,像是醫院搶救室外的那片白墻,又像是蓋在周父周母身體上的那塊白佈。
那是一種令人感到驚恐的白,鋪天蓋地地包裹住瞭她。
周知韻想尖叫,想掙脫眼前這一切,可是她卻無法發出聲音,更無法從這沉重的夢裡醒過來。
她絕望極瞭,胸膛劇烈起伏著,雙手用力緊握成拳,直到掌心傳來一陣痛感,她像是被戳破瞭的氣球似的,重新獲得瞭一種短暫的自由。
周知韻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依舊是一片黯淡的黑。
黑暗中,她看見瞭一個男人的身影。
窗外滲進來一點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臉上。
是黎曜。
他坐在床邊,正低頭看著她。
“醒瞭?”
他看著她的臉,溫柔地笑著:
“是我吵醒你瞭嗎?”
周知韻還沒從那場可怕的夢境中回過神,隻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見她表情不對,黎曜彎腰湊瞭上來,伸手摸瞭摸她的額頭。
“怎麼一頭的汗?做噩夢瞭嗎?”
那突然靠近的一張臉驟然讓周知韻想起瞭白天發生的一切,她的眼神顫瞭顫,微微偏頭躲過他的手,道:
“我沒事。”
到底還是沒有從剛才那場痛苦不堪的夢裡恢複過來,周知韻顧不上應付眼前的黎曜,她翻過身背對著他,借著夜色的掩蓋,吃力地平複著胸腔內那幾乎就要噴湧出來的痛苦情緒。
她又開始背對著他,以一種拒絕談話和溝通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