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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黄狗(37)
作者:Worthy 阅读记录
她一生都在送行。
送走早逝的兒子兒媳,送走遠上戰場的丈夫,送走非說外邊的世界更美麗的上遊,現在又送走自己最孝順,最疼愛的孫子。
別離是她這一生一直在被迫學習接納的課程。
“老天爺吶,你怎麼不開開眼,他才幾歲啊!讓他吃這樣的苦。”奶奶跪在墳前,幾近破音的哭喊。
“兒啊,我對不起你,我沒看好你的兒子。”
今日的陽光特別的好,明媚溫和不刺眼,天也藍,風也輕,一下一下地撩動著奶奶的花白發絲。
中遊的驟然離去像是給這兩個平凡的傢庭拋進去一個催淚炸彈。
平和幸福的場面被打破瞭,像鏡子一樣碎瞭,很難粘合起來。
大傢聚在一起也不說話,好像也沒什麼話要說瞭。
——
岑青苗喂瞭鴨子正要往傢裡走。走到一半遇到瞭二勇。她和二勇的交集其實不多,但二勇是個自來熟,人呢,爽朗講義氣,很好相處。
“怎麼瞭?”岑青苗問。
“想托你幫我辦個事。”
“幫我和茍杊說句再見,我要走瞭。”
“你要走瞭?你要去哪裡?”
“我打聽過瞭,上遊當年是和一個叫車志軍的人走的,那個人我聯系到瞭,他有上遊的信息,我想去試試看。”
“你要給中遊報仇嗎?”
“我隻是想問問上遊,他還是不是個人?”
二勇走瞭。
岑青苗轉達的時候,已經是二勇走的第三天瞭。
至此青城鎮蓮花保衛小隊隻剩下瞭兩個人。
生死和離別竟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就像是春天河底的冰融化一樣悄無聲息地發生瞭。
致命地。
致死的。
該死的生活。
春生最近都不在傢,四處晃,茍杊很少得見。他媽媽今年的精神狀態好太多,奶奶那天從山上回來後,就不再說話,也不吃飯瞭。
這些日子一直是嚴溪在照顧。
春生晚上陪著奶奶睡。
茍杊則看顧著他媽媽。
生活短暫地凝滯瞭。
岑青苗陪著茍杊去塑料廠找百草枯,很幸運百草枯今天在,但不幸運的是,茍杊和岑青苗看到的是一個幾近空殼的廠子,隻有幾個還運轉的機器,源源不斷地向河裡排放著污水。
茍杊終於懂瞭——
百草枯裁員根本不是為瞭安裝什麼排污系統,他純粹是要跑路!
他不是沒錢給他,他是從來沒想過給他錢!
他在欺騙他,也在欺騙青城鎮的每一個人。
茍杊闖進百草枯的辦公室,根本沒管百草枯在和周圍的人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他快步如飛地上前,對著百草枯就是一頓暴揍。
百草枯的海拔那麼低,和茍杊比起來他不占優勢,所以他隻能白白挨打。
鼻血流瞭出來。
茍杊中場休息收手瞭。
百草枯卻突然見縫插針地大喊道:“你還要怎麼樣啊?我已經因為你裁員瞭,賠償金也給瞭你一半,你還不滿意嗎?”
“你什麼時候給過我錢?什麼叫因為我裁員?胡說八道,你一開始就在騙我,耍我!”
“快來人哦!真是沒道理瞭。”百草枯一呼百應,茍杊難以一打這麼多,怯瞭步子。
不料對方卻不舍不休地追瞭上去。
岑青苗看兩方越大越嚴重,急中生智端起辦公室那盆洗手的水向著他們潑去,水一潑大傢都冷瞭下去,岑青苗立馬拉上茍杊飛速奔跑。
兩個人坐在岑青苗傢門口,岑青苗拿雲南白藥幫茍杊處理傷口。
不知道誰帶瞭小刀,正好劃傷瞭茍杊的臉。從眉毛中間開始向下到臉頰——真是萬幸沒傷到眼睛。
血珠在向外滲透。
岑青苗看著茍杊的臉突然想起當時覺得茍杊兇兇的如果臉上再有個疤很像土匪。
這下真的有瞭疤痕。
她卻笑不出來瞭,隻想哭。
於是她一邊擦,一邊哭。
“我早該說百草枯有問題的。他總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對不起。”
“和你沒關系,別哭瞭,是我自己太小看他瞭。我竟然還信他。”
“所以他為什麼要跑呢?是不是出什麼事情瞭?”岑青苗小聲地問,帶瞭點思考的態度。
茍杊還沒說話,就聽見春生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這我知道。”
春生走近瞭,小聲地說,“茍杊你父親和他究竟要開什麼廠子你清楚嗎?當年他和幹爹拿到的批準根本就不是塑料廠,鄭安義想賭,幹爹不想,兩個人因此才鬧瞭不愉快,根本不是那個排污系統的問題,從一開始鄭安義就在偷梁換柱,暗度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