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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梅歌(77)
作者:紫月糕 阅读记录
思及此處,悲從中來,心有餘悸,柳柳的每一滴淚水,每一句申訴都情真意切。
看得李崧十分不忍,便把罪名“和略”二字中的“和”刪去。
不和而略,罪加一等。
“他不該找花魁的。”奚九酒誇張地把一隻胳膊吊在胸前,柔弱地倚在攢竹身上,一臉虛弱,偷偷咬耳朵。
攢竹唇齒微動,細細的聲音傳過來:“尋常妓子可不會被教著怎麼說話的,被這陣仗一嚇就軟瞭手腳,恐怕還不能把事情說的這般清楚。你說李崧會殺瞭他嗎?”
奚九酒嘆氣:“不可能的,和誘奴婢止流三千裡,最多也就是三千裡,而且就一人,罪行不夠重,便當他是從官衙和誘,罪加一等,被發現瞭暴力反抗再加一等,也頂多勉強判個流一千裡,稍有不甚,還得判個徙二年半三年的,那才是白折騰瞭。”
攢竹心疼她的傷勢:“最多也就判個流刑,也值當你自己沖上去挨一鞭子?”
“徙刑和流放可不一樣,這已經是嶺南瞭,再流個一千裡,你猜他得去哪兒?”
攢竹想想過往經驗:“嶺南再往外發的流放犯,不都是得去暹羅幫代王開疆拓土瞭嗎?”
要不是在公堂上,奚九酒是要吹口哨的:“那可就真的回不來嘍。”
攢竹十分困惑:“便是徙刑也是一路山水重重,想讓他回不來,路上讓他出點意外不行嗎?還得你自己上去挨一鞭子?”
奚九酒認真地叮囑:“咱們現在不比以往,沒有一個相命可奉,李崧這人剛正盯得也緊,能不自己動手,還是走正規流程吧。”
果然李崧一拍驚堂木,當庭宣判:流一千裡。另判他賠付苦主五萬錢。
這錢不是給柳柳的,賤籍沒資格當苦主,是給奚九酒的。
不是死刑的罪名不用上報刑部大理寺三法司複核,李崧命衙役將範龐收押,擇期流放,話說著眼神卻一直往堂外飄。
奚九酒就站在那兒,和百姓們站在一起,雖有虛弱之色,卻面帶笑容,贊許的,鼓勵的,看著他。
隻是那一眼,便叫他心裡暖融融的。
他終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想到後堂公廨中堆積的卷宗,他多看瞭她奚九酒兩眼,還是急匆匆得趕回去。
奚九酒不喜他言語輕浮,會有礙她的發展,當好這個官,為百姓撐一片青天,才是她想要看到的。
“攢竹,回頭咱得打聽打聽,李崧在忙什麼呢。”
“咦,他不是為瞭避嫌才不敢看你嗎?”
“你看他那面色,眼窩都青瞭,大抵是真忙。”奚九酒瞇瞭瞇眼,“他既然幫瞭我們,咱們也要禮尚往來才行。”
“你不是說不想和往常一樣……想要和男人一樣行事嗎?”
奚九酒呵呵:“男人行事就不走人情不用關系瞭?”
攢竹想瞭想,宗族,師門,故舊,親朋,要真的攀八竿子扯不著的關系,還能“一見如故”“志同道合”“莫逆之交”“禮尚往來”“不欠人情”,甚至人生三大鐵,同過窗扛過槍,就連一起嫖過娼都能成為勾結的理由。
男人們這樣上下其手,卻要女人謹守禮儀恪守規矩謹小慎微?信瞭他們的高調,那真是會被忽悠死。
“咱們本來就難,起點低,再自縛手腳,非要不假外物,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瞭。”奚九酒才不受那些唱高調的誘哄,行事準則底線如何,她隻問自己內心,“他幫我們辦事,我們解他煩憂,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瞭。”
“柳柳,起來呀。”奚九酒看柳柳還跌坐在堂下,臉色煞白,神情迷茫,仿佛不可置信,把她扶起來。
“範龐真的被流放瞭……以後不會回來瞭?”柳柳如夢方醒。
這是還沒反應過來呢。
“聖人聖後心疼代王,送去幫他開疆拓土的人,素來是遇赦不赦的。”奚九酒安撫她,“放心吧,那範胖子這輩子都回不來瞭。”
柳柳眼神一點一點清明,驟然之間撲在奚九酒懷裡放聲大哭,淚水很快濕透她胸口的衣裳。
奚九酒摸著她的發,拍著她的脊背安撫,掌下肌薄骨弱,放在尋常人傢,這還是個未及笄的孩子呢。
“乖,別害怕,咱們回傢瞭。”奚九酒和攢竹一左一右護著柳柳上瞭馬車,卻發現街邊的人群竟然還沒有盡散。
不止是來看前準花魁下落的好事閑漢,泰半都是女子,老的少的,就那麼看著她,眼裡有說不清的希冀和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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