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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梅歌(47)

作者:紫月糕 阅读记录


好像那個女人,隻要往前走一步,就能回到光裡。

真好啊。

李崧成功說服瞭女人出面首告,斬瞭那個□□她的同鄉,一瓢髒血落地,滿場遍體生寒。唯有那個罪犯妻子的哀嚎掙紮,無比吵鬧。

但她不敢怨恨李崧,便隻敢沖著女人撒氣,沖上去對著女人就是一耳光,女人的臉上刮出一片血痕,種種撲到在地:“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狐貍精!我就不該拉拔你,就不該護著你!”

女人低頭蜷縮著不敢言語,閉目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

可她沒等到疼痛,反而等來一聲清脆的耳光。

不是打在她的臉上。

奚九酒擋在瞭她的面前,那個女人倒在地上,臉上有著和她一樣清晰鼓起的掌印。

“吳杏,你現在該想想的是你自己的活路,而不是沖著和你一樣受迫害欺辱的石霞撒氣!”

石霞偷偷擡眼,奚九酒筆直得站著,渾身溺在午後的陽光裡,金燦的陽光模糊瞭她的眉眼鍍上一層光暈,傳說中的神仙菩薩,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吧。

吳杏想到石霞沒瞭丈夫之後吃過的苦受過的難,想到她以後也要過這樣的日子,不由得捶地,嚎啕大哭。

奚九酒扯出吳杏捂著臉的手,她還想收回去,被奚九酒順著袖子往上一捋,手臂上青紫腫脹清晰可見,疤痕深淺交疊,蔓延隱沒至衣下,可以想見這具身體會是如何遍體鱗傷:“他是個爛人,你做他的妻子想來也沒什麼好日子過,至少以後別人再打你,你就可以尋少府做主瞭。”

吳杏本能想遮住手臂上的傷疤,奚九酒卻不許,淒慘的傷疤勾起圍觀群衆的一絲同情。

她雖然是兇犯的妻子,可她也沒好日子過,她也是受害者。

奚九酒把周圍人群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賣慘還是有用的,至少吳杏以後作為兇犯傢屬受到的為難能少些。

吳杏嚅囁著,嗚咽著:“可是我,可是我以後怎麼活啊!”

“營地裡喪夫喪子,各種原因孤身的女人有二十三個,也沒見著我把她們餓死瞭。少府分田畝,也沒劃瞭這些畸零戶的份額,怎麼就活不瞭瞭?”奚九酒把她扯起來,回頭看石霞已經自己爬瞭起來,奚九酒打量她倆的身形,“你們兩個,力氣怎麼樣?”

石霞回到她那個都是寡婦孤女的營帳,臉上還帶著吳杏撓出來的血痕。

有人側目而視,有人指指點點,有人避而遠之,石霞目不斜視,隻說瞭一句話:“奚娘子缺人背甘蔗,背出一百斤,給一根黃籌,誰去?”

聽到“黃籌”,女人們紛紛意動,旋即有心灰意冷:“這些活兒不都是男人們幹的嗎?輪得到我們?”

平整土地是男人幹,修建屋舍也是男人幹,進城務工也是男人幹,他們能得到能幹一天的能得黃籌,換二十錢的活兒。

女人隻能搶洗一頓碗做一頓飯縫幾針衣裳,幹不到一個時辰,也隻得一根紅籌。就這還得被那些男人說奚娘子照顧她們,她們的活兒輕省錢又多。

“奚娘子說瞭,男女不限。”石霞鼓足勇氣把話說完。

奚娘子說,她要是能把話帶到,她的處境就會有改善:“要是願意去的,現在跟我去登記,明日一早一起出發。”

“那還等什麼?走啊!”能掙錢的誘惑瞬間壓過瞭對石霞的不滿。

其實她們才是對石霞的難處最能感同身受的一群人,因為她們有相同的困境。

孤弱女子,在逃荒路上這等混亂的地方,便如日日走在懸崖邊上,她們能上岸,已經是幸運,不知多少人掉落其間。她們看在眼裡,物傷其類,心有餘悸。

甚至不乏有曾經在最無奈時被迫或半被迫也做過同樣事情的人。

對石霞的排斥,鄙薄的情緒反而是少數,更多的對那種處境的恐懼,怕自己曾經墮入深淵的事情被挖出來,也會遭遇同樣處境的恐懼,故意劃清界限表示我和她不一樣。

女人本就活的難,世道亂瞭活的更難,她們平時睡覺都得睜一隻眼。

直到前日,巡邏的士兵抓住瞭想來占便宜的宵小,她們才真正睡瞭個安穩覺。

要去背竹蔗的女人已經排瞭長隊,奚娘子說,有一萬斤甘蔗要背,就選挑的動的,還用竹簍裝瞭百斤木材模仿竹蔗,能背著繞營地走三圈的才算過關。

嬌滴滴的女人走不到嶺南,女人們都有把子力氣,極少有不通過的。

除瞭年紀太大的。

“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嗎?老婦人今年才五十二,有勁兒,你看,我背得動!”老嫗拽著林文,林文不敢掙脫,求助得找奚九酒,“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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