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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梅歌(11)
作者:紫月糕 阅读记录
“記不清,八個,八九個,總有瞭。”陶大嫂說道此事,臉上竟然隱約有些自豪的光彩,連氣息都勻瞭,“我的肚子最爭氣,生瞭桃娘沒到一年就下瞭男胎,我傢男人說我肚子好,就有人聘我去給他們生崽,那傢人還得管我吃住,還得給二三千錢!”
二千錢。
入一次九館雅廂,最少也得二千錢。
奚九酒的笑和腦子同時發僵,嘴本能得應瞭一句:“陶大嫂定然是生的極好。”
這是陶大嫂最得意最自豪的事:“我腿一撇就是一個男,腿一撇就是一個男!”
奚九酒已經明白瞭,嶺南州官能幹,孩童不及成年也能分幾畝田地,本地百姓極重生産,因為子嗣真的能帶來財産。
但總有男子娶不起妻生不瞭子,攢瞭幾個銀錢,就去典妻。
找個肚皮租典個一年半載,花費又不高,孩子落地養上幾年,若是立住瞭,既是添瞭勞力,也可以去向官府多請幾畝口分田,實在是再實惠沒有的瞭。
典妻不合律法,卻不罕見,畢竟是添丁進口的好事,民不舉官不究的,已然成風。
便是大戶人傢的男子生不出子嗣,也會去找一舉得男的好生養婦人借肚皮,那就是二三年的長租瞭,時有聽說肚皮爭氣的,帶瞭子嗣的女子被主傢買下當妾,過好日子去瞭呢。
奚九酒指下發白,桃大嫂還在絮絮叨叨:“可這幾年,要生崽的都少,都不樂意,最近這兩三個,沒到落地就養不住瞭……他們都不給錢瞭,當傢沒錢瞭,人都沒瞭。”
胞宮都掉出來瞭,哪裡還能養的住孩子。
“你不是說,先前給你夫君生瞭兒子嗎?那孩子嗎?”
桃大嫂依舊茫然:“不知道啊,我到別傢生孩子去瞭,回來就,就沒看到他瞭。我要到別傢生孩子去,沒多在自傢呆的。”
孩童易夭折,也不知是死瞭還是賣瞭。
這母女當真是無依無靠瞭。
奚九酒心下越發憐憫,行動也越發堅決:“陶大嫂還是有福氣的,桃娘孝順,還想自賣進青樓換錢來,給你治病呢!”
陶大嫂一下子攥緊瞭桃娘的手:“桃娘,那可不行。”
桃娘冷不防奚九酒突然提起這事,“啊”瞭一聲。
陶大嫂沒有什麼思想和智慧,但憑借她最淺薄的見識,也有最基礎樸素的判斷:“有被賣到青樓去的,人已經沒瞭,比我走的還早。”
“咵!”門外忽然傳來動靜,關沖踩碎瞭一根朽木。
奚九酒起身:“你們母女敘話,我出去等你們。”
出門就見關沖仰頭看天,兩眼泛紅,抓著橫刀刀柄的指掌關節發白。
奚九酒默默陪站,倒是關沖先開口:“連陶大嫂都知道青樓不是好去處,娘子你說,桂娘當時是怎麼下的這個心進的呢?”
奚九酒面無表情,不大願意回憶:“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
“是我害瞭她。”關沖抹瞭一把臉,還是對奚九酒拱瞭拱手,“還得多謝娘子,為桂娘收屍。”
“舉手之勞,當時不過是想著,若我有朝一日也是這般,能有個人給我收屍而已。”
窩棚裡陶大嫂還在跟桃娘絮絮叨叨,好像要把下半輩子的話都說完:“娘活著難受,死瞭也舒坦,你要是能活著就別進青樓啊,會走的比娘還早的。你要是真的活不下去瞭,再去活兩年。”
貧苦如陶大嫂,自然沒有什麼貞潔之念,她隻有最樸素的認知:那不是個活命的地方,進去瞭就是倒計時。
“桃娘,娘活不瞭瞭,但你要活下去。”
窩棚裡沒有一聲哭腔哽咽,卻如巨石壓在人心上,恨不得在胸口狠捶幾拳,松泛松泛。
就在此時,有人尋來瞭窩棚:“桃娘……嗯?”
男人二十來歲,神色油滑,他身上的靛青細麻衣,不是住在窩棚裡的人能穿得起的。
他看到站在窩棚前的奚九酒和關沖,也是如此想。
奚九酒隨著男裝,卻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嬌娥。時下女子著男裝並不罕見,但她身上的衣料是細絹的,腳上的靴子是皮的,便是身後的護衛也是好衣著,一看便是他得罪不起的富貴人傢。
當即攏上三分笑:“某傢姓莫,城中一牙郎,不知娘子怎麼稱呼?”
“原來是莫牙郞,在下九館,奚九酒。”奚九酒回瞭個禮,“不知道莫牙郞來此,有何貴幹?”
她這是明知故問,人販子來瞭苦人堆,不是買人,就是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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