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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语慰卿卿(120)

作者:重皿 阅读记录


她眼中神情不似作假,又加之瓊妃打探到的消息,她那被鳳尾花染紅的指甲在小善的側臉輕輕撥弄,聲音柔柔:“本宮聽說,你什麼都不記得瞭?”

靜安。

晏歸假死脫身,那被聖人早已準備好的浮屍與他身量相仿,又在水中被泡發的已經看不清模樣,他潛在水下,逆流逃脫後便改頭換面去瞭靜安。

靜安城地廣人稀,路上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尤其是——男人。

街巷上偶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也多半是女人和孩子,偌大街巷,竟沒有半個走街串巷的攤販。

喬裝打扮的晏歸進到一處醫館,裡頭藥香清苦,出來的是個年逾六旬的老郎中。

晏歸臉上一道陳年舊疤貫穿,將原本無雙的面容割裂開來,尋常人見到連看上一眼都覺得害怕,更不要提細細端詳這張臉會像誰瞭。

做戲做全套,他身上所中箭傷的確實情,隻是位置十分微妙,若稍往左側移出半寸,晏歸的小命便保不住瞭。

那郎中見他兇神惡煞,本不欲招惹是非。

晏歸將一錠銀錠拋在案前,淡聲:“看病。”

郎中嚇得一哆嗦,卻在晏歸的威嚇下,不得不接住瞭那錠銀子:“您、您裡面請。”

郎中雖說畏懼他滿身弒殺之氣,可醫者仁心,看過晏歸傷處之後,他到底還是為他清理包紮,開方抓藥。

處理完後長舒口氣,不禁感嘆:“你是來的及時,不然,恐有性命之虞啊。”

話罷,空氣中陷入長久的凝滯。

這間醫館隻郎中與晏歸,屋裡寂靜到聽不見半點聲音。

突然,

木案上發出一聲悶響,金燦燦的東西映亮瞭郎中的眼睛。

晏歸道:“老伯,我想知道些事情。”他將金子往前一推。

那郎中斟酌著,卻是始終沒接過。

他不安出聲:“郎君盡管問就是。”

晏歸也不跟他客氣,他單刀直入,問:“靜安雖說地廣人稀,可不至於如今清冷成這幅樣子。”

他道:“我想知道,為何大街小巷看不見半點青壯勞力?”

那郎中聽他講完,一臉諱莫如深。

晏歸靜靜看著他。

片刻,那郎中站起來,走到門外四顧,才將門緊緊關牢,面對著晏歸,他臉上還有幾分猶疑,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郎中道:“你絕不是靜安人士,可,可你又是如何能夠混進城中的?”

那郎中知道的顯然比晏歸所想的還要多。

晏歸道:“此話怎講?”

郎中苦笑:“能夠混進靜安來,想必郎君不是等閑之輩。必然也知道如今靜安境況。”

晏歸隻請他盡數道來。

那郎中嘆息一聲,道:“還要從很早之前說起。”

那一年,偏逢大雪傾覆靜安城,三天三夜不曾間斷,莊稼被凍死,糧食價格一夜之間貴如黃金。餓殍遍地,百姓連周邊的草皮都啃食幹凈瞭。

靜安城突然來瞭一幫人。

這些人帶著大批量的糧草進來,且不要錢換,隻一個要求——充軍。

那些傢中有青壯勞力的人隻要入軍,便能換回可供一傢開支的糧草,沒有的,也隻能等著餓死。

災況當前,他們不知道充的是誰的軍營,也不知上位者是誰,隻知道參軍有飯吃,一傢人就餓不死。

那隻是個開始。

靜安城中的糧食鹽鋪都被壟斷,參軍的憑著糧票領糧食吃,錢財到瞭買不來糧草的時候,除瞭參軍別無他法。

沒人知道是誰在豢養私兵,可都知道隻要參軍就有飯吃,郎中憑借著一手醫術,好歹沒有從那場災情中被餓死。

可他明辨是非,知道這群人必然不是當朝正統。

也有人想過逃離靜安,隻是靜安被圍的像鐵桶一般,沒有出隻能進。

他們糊糊塗塗的過日子,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何人當政。

晏歸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外鄉人。

晏歸聽完,隨即問道:“你可知如今靜安豢養的將士有多少。”

郎中搖搖頭,“我隻在入營給那些將士們療傷時窺過一二,但卻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晏歸頷首。

那郎中又道:“可按當時靜安的勞力來看,沒有六萬,也差不許多。”

此話一出,晏歸心中一沉。

莫說豢養這些私兵所需的勞力財力,京中禁軍尚且不過數十萬人,能夠操練上陣殺敵的更要減半,若齊雍想,完全可以坐擁靜安自立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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