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生瞭什麼事，直說便好。”柳茵茵打斷袁錫的話，徑直上前一步，從厚重的大氅裡伸出雪白的素手，托起瞭兩位大人的拱起行禮的小臂，視線與他們的對上，是審視，又是鄭重。

此時，兩人才註意到柳茵茵隱在大氅之下的已經有八九個月大的孕肚。

他們又一次面面相覷，臉上竟都染上瞭幾分難堪的愧色。

程瀛最先沉不住氣，張瞭張口，便打算將事情道來。

正當時，一旦清脆的女聲從主帳裡傳出：“誰能送些熱水來？”

隨後，那主帳的門簾就被一女子猛地掀開，從裡頭露出一張滿是異域風情的臉，一身單薄的雪色衣裳襯出她婀娜的身姿。

柳茵茵認得，這是在建都時曾見過一面的西夏公主，巴水瑤。

她的出現無疑讓從江南趕來的一衆人皆大驚失色，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好半晌，柳茵茵才長長呼瞭口氣，將拖在程瀛與袁錫臂上的手緩緩收回，聲音極低地問道：

“這便是你們支支吾吾，不允我進帳內的原因？”

第45章

“還不趕緊著人去辦？愣著做什麼？”

沒等程瀛和袁錫在柳茵茵不輕不重的質問聲中回過神，巴水瑤又一次拔高瞭音量，斥瞭一聲，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柳茵茵還沒發作，已經看不下去的梁嬤嬤上前一步，要打抱不平，開口斥責：“你這......”

然話才開瞭頭，就被柳茵茵猛地擡手制止。

雖眼下情況還不明，但見巴水瑤的神色，以及程瀛和袁錫的反應，或許帳內真的生瞭什麼急事。

柳茵茵分得清輕重緩急，便沉聲朝梁嬤嬤搖瞭搖頭。

果然，回過神的程瀛當即略過柳茵茵，按巴水瑤的指示，差守主帳的士兵去擡熱水。

而下一瞬，巴水瑤略帶輕蔑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瞭柳茵茵一眼，便轉身，將掀開的門簾重新放下，進瞭主帳內，隻餘下帳外神色各異的衆人。

“少夫人，你看她......”最先沉不住氣的小茗一臉憋屈，從後頭挪到柳茵茵身側，氣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完，隻直勾勾地瞪著那主帳門簾方向，仿佛要洞穿撕毀這頂大帳。

這微妙的氛圍一來一回，梁嬤嬤自然也察覺主帳的異樣，同樣憤憤不平的她側目看向小主子仍舊慘白的面色，思忖瞭幾息，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少夫人，我們要先回北城嗎？”

勁風刮過寧靜的軍營，掀動大帳上垂簾，發出颯颯的響聲，很荒涼。

凝眸沉思瞭好半晌，柳茵茵總算長長舒出一口氣。

她緩緩將視線的焦點尋回，落在程瀛和袁錫兩人仍舊尷尬怔忪的臉上，輕聲問道：“兩位大人，現在還不能與我說實話，是嗎？”

她的聲音清清甜甜，本該是毫無殺傷力的，偏生出瞭一種高位者的威嚴和不容抗拒。

程瀛悄悄瞥瞭一眼那雙仍是帶瞭質問的桃花眼，又看向袁錫眨個不停的眼睛，見終是瞞不住瞭，才終於深深吸瞭一口氣，迅速言簡意賅地將營中這半個月來的事情經過說瞭一遍。

“方才實在是程某考慮不周，將少夫人置於尷尬之地瞭。”說著，程瀛已擡步至主帳前，掀開門簾，做瞭請進的動作。

他的話讓柳茵茵才平複下的心情又洶湧起來，但面上卻仍勉力維持平靜，隻搭在梁嬤嬤小臂上的手緊瞭又緊，才堪堪穩住因連日趕路而虛弱不堪的身子。

她抿緊唇線，自始至終沒再說一句話，隻小步挪動，憋著一口氣，進瞭主帳。

簡陋的帳內掛著一張與江南遲府書房中一模一樣的關中地圖，不同的是，這地圖上處處畫的是兵馬駐防位。

書案不遠處是一個燭臺，在那頂端，放置這一個青銅制的鏤空香爐。

這是柳茵茵先前讓柳承弼送物資到江北時，專門給遲遠帶來的焚燒安神香用具，隻是眼下看著，那香爐已經荒置許久瞭。

再繞過一張樸素的白底屏風，便可見一個極小的用作休息的隔間。

窄小的床榻上躺著鎮北軍的主帥，他的隨從小舟面部線條崩得極緊，死死地守在塌邊，仿佛怕誰奪瞭他傢主子似的，一手按著主子的被角，另一手則是不停地給主子拭汗。

巴水瑤立在床榻邊上，被小舟遺留出來的唯一空位，臉上也是焦灼之色。

若非小舟攔著，大約她也會親自上手照看遲遠。

在小榻三尺開外，還立著一個將軍模樣打扮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