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黎晓月放在身侧的手摸索着想要摸她的脸，江玥注意到了，脸往前凑了下。

黎晓月轻轻抚摸着，她声音很低，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难受说不出口，“玥玥，你恨妈妈吗？”

江玥没有说话，由着她摸自己的脸。

“玥玥，妈妈还是放心不下你，妈妈怕，怕自己万一交代在病床上你怎麽办，你跟家里关系不好，是肯定不愿意去他们家住的，让你一个人住在家里，万一你哪天晕过去没有人发现怎麽办，妈妈本来是想给你找一个能照顾你的人，可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说不能再拖了。”

“所以你才给我相亲？”江玥一手握住黎晓月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放在床单上。

眼泪顺着脸滴落在地上，江玥尽力保持让自己平静。

“嗯，可是还是没能给你找到愿与你相伴一生的。”

江玥摇着头，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不，找到了妈妈，找到了，就是寒假相亲的林先生，你还记得吗？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你先做手术好不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黎晓月似乎很轻笑了一声，“玥玥，妈妈怕以后没有机会和你说了，你爸爸他……他并没有死。”

江玥愣住了，爸爸他……没有死？

黎晓月接着说，“当初你爸爸被车撞到，当晚抢救回来了，只是……只是。”

黎晓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什麽，“只是他双腿瘫痪了，他醒来后情绪很不稳定，他说他不想再呆在这里，想回到自己原来的家去，我起初不同意，后来他以死相逼，我没有办法，他应该是厌倦我了。”

“那墓是怎麽回事？”

“那墓是你爸爸的主意，他说他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不如戏做真点给他立个坟，也好在你面前说过去，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可你那时又吵着要见爸爸，也怪我，当时脑子糊涂。”

所以，爸爸他没死，只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而已。

“我知道了妈，你先做手术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现在脑子很乱，有些分不清真假，究竟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她不知道，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她只是学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吧。

她这样想着，手撑着床站起身，黎晓月已经闭上眼睛，脸上遍布交错的泪痕。

江玥伸手抹了一把脸，从桌上抽出纸巾给黎晓月擦干净，低声说了句，“妈，先做手术吧，不用担心我。”

她看到黎晓月动作幅度很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给我妈安排做手术吧。”

她只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她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一阶一阶慢慢下着，她头很疼，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很想睡上一觉，可直觉告诉她她根本睡不着。

她走出医院绕着附近转了一大圈，再回来时看见医院门口站着一位女士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人。

那两个人只看背影都让江玥十分熟悉，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麽，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过来。

“兰阿姨，是你吗？”

两人都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

江玥不知道该用什麽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高兴吗？好像也不完全是，伤心吗？可是她伤心什麽，爸爸没死还活着她伤心什麽。

爸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他转过头不知道跟兰阿姨说了什麽，兰阿姨点点头离开了。

“玥玥，介意推着爸爸出去转转吗？”

江玥刚转一大圈回来，她只轻轻点点头，推着爸爸往外面走。

她很想问当初的事，可又觉得问出来没有意义，爸爸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六月份的深夜并不冷，连风都带着些许的温热。

突然轮椅上的人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玥玥是要推着我回家吗？”

江玥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回家的路。

她调转方向，打算返回，轮椅上的人又开口了，“玥玥，陪爸爸去前面的公园看看吧。”

之前小时候爸爸经常带着她在公园玩，那个公园很大，晚上有很多人摆摊，有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只是现在夜已深，公园没什麽人，椅子上有附近的工人在这里休息。

“玥玥，你恨爸爸麽，爸爸没有遵守承诺，没有一直陪着你。”

没想到一天晚上竟能有两个人问自己恨不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