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两人先逛了一圈日用品区，再是食品区。秦莘野突然快速走上前，每到一个货架前，便黑虎掏心似的抓几个东西下来，导致购物车很快满了。沈连寂提醒道：“少买点。”

“又不买你的钱。要你管？”

“我给你买。”

“哦？”秦莘野惊讶地挑了挑眉，“真的？”

“真的。”

“呵，那你是心疼钱了？”秦莘野不屑地甩了甩她那头宛如狮子毛的自来卷，“既然怕出血，那一开始别说‘我给你买’不就好了？”

“我不心疼钱。”沈连寂面上仍是冷冷的，不过语气却多了一丝笃定，“我是担心你——你的体质，应该不适合这类东西吧？”

秦莘野倏地一愣，不爽地朝他吐舌，“哼，关你屁事。”

走出超市，秦莘野两手空空地在前头晃悠。沈连寂一手一个大塑料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嫌弃地问：“走得这麽慢，你到底行不行啊？”

沈连寂喘了口气，“……行。”

“行的话，就替我提到家门口吧。”

“好。”沈连寂打量了秦莘野片刻，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怕吗？”

“怕什麽？”

“今天下午自杀的那个女孩。”

秦莘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打出生那刻起，人就在无意识地走向死亡。无论死法如何，死亡都是一切归零的终点。我不明白你说的怕是什麽意思。是我要怕死吗？还是怕那女生的怨魂？更何况，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吧？”

说罢，眼神蓦地尖锐起来。沈连寂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秦莘野甩给沈连寂一道背影，负着手前行，“自杀是可恶的，因为上帝禁止这样做；上帝禁止自杀，因为这样做是可恶的。”

“……康德吗？你是怎麽看待自杀的？”

“虽然死亡的结局一样，但是自杀这种方式，我确实不赞同。自杀是逃避的表现，更是怯弱的外露。不过，我也不认为死皮赖脸地活着就是一件好事。死亡的时机，既不是人自己，也不是上帝所能判断的。”

“那该由谁来判断？”

秦莘野侧过头，神秘地笑了起来，“谁都无法判断，这才是死亡嘛。”

七月二

沈连寂从小没上过学，只是自学了高中知识。虽然以沈承信人脉，安排他到普通高中的应届生班读书也不在话下，但他还是选择了杭城七中——这所学校专门开设了高四年级，用以接收高考落榜的学生。高考分数线出来以后，杭城七中的高四学部火速开始了招生模式，报名当天赠送暑假练习册大礼包，并将7月28日定为返校日，让学生们带着完成的习题到校报到，顺便认识认识新同学，再喝一碗醒脑的鸡汤。

一开始，杭城七中并不想录取沈连寂，且不提沈承信联系他们的时候，高四的招生工作已经结束了，主要是他连小学和初中都没读过，很难想象他能跟得上老师们的教学节奏。但好在金钱是万能的。下午，401室与402室的门同时被打开。秦莘野穿着宽大的白色红边的短袖校服，全身散发着慵懒困倦的气息。她瞄了一眼沈连寂，磨磨蹭蹭地穿上布鞋。

沈连寂问：“去学校吗？”

“看心情。”

“午饭吃了吗？”

“不想吃。”

邵田小区临近小学、初中和高中，在学区房内拥有数一数二的地位，房价也一直居高不下。从小区到杭城七中，走路至多二十分钟，所以有不少住在邵田小区的学生选择了走读。秦莘野戴着耳机，背着松垮垮的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不时有几辆自行车从她身边飞过。沈连寂静静地跟在后头，与她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到了学校之后，他目送着秦莘野渐行渐远，然后按照沈承信的嘱咐，去找了负责高四教务的主任。

沈连寂即将进入的高四四班是文科班。班主任是位男老师，名叫高望远，教授政治。他从主任那儿了解到了沈连寂的情况，一边带着他走向教室，一边介绍四班的概况，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四班教室内乱哄哄的一片，尤其是男生，犹如嗷嗷待哺的雏鸟般伸长脖子，叽叽喳喳地谈论着“食人鬼”和“自杀”的话题。这时，高望远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全场瞬间噤若寒蝉，连有人不小心放了个屁都清晰可闻。

高望远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群未经世事的少年少女，一本正经地说：“关于隔壁班某女生自杀的事，学校已经在处理了。虽然非常遗憾，但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死者为大，生者应当心存敬畏。你们也别再讨论了。高考落榜的压力确实很大，但只有耐得住寂寞和煎熬，才能走向成功。你们一定要放宽心态。还有就是最近社会上发生的那些惨案，男生多注意保护自己，女生也是一样。现在还没正式开学，你们就专心在家学习。在家里，总归是最安全的吧？所以说各位，之前发下去的练习册，你们写了多少？有没有好好落实学习计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