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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311)
作者:风落雨吹 阅读记录
在去往院长办公室的途中,甯安注意到了一面贴满了照片的老墙。这面老墙可谓聚集了这家福利院三十多年来的心血与回忆,每张照片上的主角都是若干个孩子,有大有小,或以拍照的标準手势——比剪刀手说“耶”,或勾肩搭背,或牵手,或眼睛眯成一条线,或故意做鬼脸。尽管他们的生活清贫而节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幸福的笑容,温暖而温馨,一点也不孤单。薛琴任伫立凝视了片刻,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说:“你看,这是我和死猪。”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教室,高高挂起的横幅上写着“六一儿童节快乐”,分成两组四列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块一块的小蛋糕,坐在小板凳上的孩子们无一不戴着彩色的尖顶小帽,穿着颜色鲜豔的衣服,目光整齐划一地看着镜头,对以最美丽且最开心的微笑。而在二十八个孩子中,唯有一个另类——那是低着头,张开嘴巴似欲去偷吃他邻座的蛋糕的风逸才。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老师们,就是在福利院照顾我们的人,我们都这麽喊他们,将六一儿童定为了大家的生日。而那天,也是我们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吃到蛋糕的机会。可偏偏这头死猪竟趁老师给我们拍照片的时候把我的蛋糕给咬掉了一大口,事后还不承认,抵赖说是别人吃的。我当时哭得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最后老师将她那份蛋糕分了给我,那头死猪恐怕就要在那年的六一夜晚与世长辞了。”
薛琴任说的时候,眼神阴幽而怨恨,还愤愤地握起了拳头,此事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可见一斑。甯安听得笑出了声:“原来风逸才从小时候开始就已经这麽……调皮了?”
甯安本想说“贱”的,但转念觉得“贱”太难听,就换了个稍微委婉些的词。薛琴任愤恨难平,过往被愚弄被戏耍的惨痛经历记忆犹新:“他哪叫调皮?简直就是欠揍欠调教!就算明儿忽然横尸街头也一点都不奇怪!”
“嗯嗯嗯……”甯安不知该如何平息他心中的愤怒,只好连连点头附会。经过对风逸才的一番狠狠默骂,薛琴任总算恢複了精神,听到院长的催促后,整理了下衣领,昂首挺胸地迈开了步子。对此,甯安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下,立刻跟上。
院长办公室,一位年纪超过四十的老师已等候多时。院长介绍道:“这位是白老师,胡一轮以前就是由她带的。”随后,他又向白老师介绍了薛琴任和甯安,并替他们说明了来意。白老师说:“胡一轮的话,的确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孩子呢。”
单凭这句话,并不足以判断年幼的胡一轮是个好孩子还是坏孩子,但见白老师说的时候表情难看,语气踟蹰,甯安心里便有数了。“可以和我说说胡一轮的日常表现以及人际关系吗?”
这个请求并不困难,毕竟对于这个的孩子所有一切,白老师都历历在目。她简单回忆了下,道:“胡一轮他从本质上讲,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孩子。虽然平时给人一种怪怪的阴沉感,可一听到有谁需要帮忙,他就会去默默伸出援手。比起其他时常顽皮捣蛋、偶尔叛逆的孩子,他已经非常让人省心了。但后来我才发现,胡一轮他……”她话音一转,咬了咬牙,“他只是在玩角色扮演。”
甯安难以置信:“角色……扮演?这是什麽意思?”
“胡一轮他没有完整独立的人格,没有‘自我’的概念——当然,这是我们后来带他去看医生时才知道的——他会根据环境或情景的需要和周围人的不同期待,扮演不同的角色,偶尔看上去像人格分裂,但其实并不是,他只是在按照他的想象饰演一名角色罢了。此前,我只以为胡一轮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的违和感是我的错觉,所以也没怎麽在意,但听了医生的诊断后,我才确信那是胡一轮这个孩子本身的问题。”
白老师收了话音,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与措辞,“一次,院里组织了一场话剧表演活动,我们班分到的是《小红帽》。选角的时候,孩子们都很积极,争着想演猎人。我看胡一轮几乎不怎麽跟别的的孩子来往,就希望他通过集体活动变得活泼一点,把猎人的角色给他演了。某天排练的时候,我临时接到一通电话,出去接完回来后才发现,演大灰狼的那个孩子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旁边都是血,其他孩子缩在一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站在一边的胡一轮……”
“当年的这件事,我也很有印象。”院长插入道:“尽管我们马上封锁了消息,但不知道为何,外面的人还是知道了,甚至还以讹传讹,说我们院虐待儿童,将胡一轮虐待成了一个有什麽反社会心理的变态儿童,真是荒唐得不能再荒唐!”他深吸一口气以压下浮上心头的愤怒,继续道:“之后我把胡一轮叫来,问他为什麽用剪刀刺那个孩子。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不剪开大灰狼的肚子,猎人怎麽救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