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开门后一仰头，顿时睁大了眼，“怕不是贼寇去了村镇上！”

“村镇？”

“是啊，东北方向翻过片矮丘，有六个村镇，什麽东陶镇、下坡村、土柳镇都在那边。”

“那得有多少人？”

“光是本地的庄户佃户都有两万余了，再加上城里过去逃难的，还有去收茶的马队。”小厮摇了摇头，不敢再往深里想。

眼下该如何打算，最近的河东军镇少说也有五百里，更何况她路不熟，人不熟，又没个正经诏书官凭。若回长安兴许凭前些年的人脉能请朝廷派兵来，可回长安快马来回半个多月就出去了，禁军向来也不是说调遣就能调遣。

叶容钰急中想到折沖府，她虽无官身，却有钱和得力的属下，若能说服或是花些财力去叫兵来，那也是可行的。

“小哥，这附近还有没有折沖府的军营？”

小厮挠着软幞长叹一气，“宣武军镇建后，我们这的折沖府就撤了。”

没有现成的军营，难不成只能现招？要是抗击藏在村里的贼兵，想来组织上千余人即可，但凭她府上这些仆从，冒然杀去庄上，再组织兵力显然不现实。

一筹莫展之际，馆驿的大门从框上脱落，被马踏在了地上。

叶容钰一副提袍要跑的姿势，回头一看，来者竟是程映。

“你个毛头小子，什麽时候才能稳当点！”

“叶大人，我也是关心你啊！神策军的探子听说陕州一带四个县都被叛军洗抢一空，我这些天夜里觉都没睡好过，一直赶路可算是寻到你了。”

程映跳下马来，陆陆续续近百人进了这小小的馆驿，堂里院里站也站不下。

叶容钰看见满院年轻力壮的神策军，心里暗暗叫好。

真是老天助她，缺什麽来什麽，程映不就是现成的小将军，还有战场实打实的经验。高兴之余，叶容钰不免担忧，又压下笑意，问，“你们偷跑出来，回去怎麽交代？”

“是尤大人授意我们来的。”

“他？”

“是啊，他惦记蔺将军，专门派我等来护送你们去洛阳。”

“洛阳恐怕不用急着去了，眼下倒是需要你们随我办件大事。”

“叶大人请直说。”

叶容钰与程映一商量，带了二十余人骑马开始向村镇小心打探。

半个时辰快马，一行人小心摸索到最近的东陶镇。

村口狭小，石堆垒出一面墙。墙根上有尸体，穿着铠甲，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叛军。

叶容钰半蹲在地上，摸索着进了村门，村子里并无太多打斗痕迹，但却死寂得可怕。

叶容钰与程映对视一眼，程映拿不準主意，问道，“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就算遇到贼兵，凭我本事，带你从里面逃脱也并不困难。”

叶容钰点点头，“那其余人就在此接应。”

家家户户虽禁闭门窗，可很快叶容钰就发现一户人家的井边有大滩水迹，想这屋里必定是有人。

叶容钰打定主意，跨过竹编栅栏，径直去叩人家的房门，“有人在吗？请问能不能进屋讨口水喝。”

屋里有动静，门却迟迟没开。

“对不住，叨扰了。”

叶容钰準备另寻一户人家时，许是屋主人确定了并非什麽坏人，终于将门开了一道侧身能挤进去的缝。

“姑娘，小声点，快进屋吧。”

开门的是一个妇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用蓝色头巾束着发。妇人将二人引进屋内，请他们炕上就坐。

初日照楼头

砖木房子旧却干净，家中所有柜子桌子全都贴门靠窗放着，能落座的确实也只有东侧的土炕。

叶容钰还未坐定，就听见婴儿微弱的啼哭，那妇人念叨一声，“我的小祖宗诶！”赶紧掀开竹筐上的围布，抱出婴儿放在怀里哄。

“敢问姐姐怎麽称呼？”

“我叫池蕙。”

“二位，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贼兵？”

叶容钰摇了摇头，“看这样子，贼兵是来过村子的。”

“是啊，那帮天杀的来到村子里，连只鸡都不放过。”池蕙“嘬嘬”两声，忍不住开始抱怨。“听说他们是扬州造反的逃兵，现在造反不成没处去了，就开始到处劫掠，这三天已经来过两回了。”

说罢，池蕙手握成拳，重重捶在炕上。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这我哪敢多看！我一听到村里有人喊杀人了，赶忙抱着外孙就往菜窖躲，不过听那动静，少说也要有千八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