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安沉默地听着，静静地看着冰面。半晌，他开口道：“你的血亲这样对你，你不难过吗？”

朱绍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时的场景。

那时，她无助地被关在一个牢笼中，不论怎麽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手，都无法令对方停下来看她一眼。她就这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而自己的求救声被淹没在了沙尘的呼啸中。

朱绍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忘记了。”

她踏过雪地上洒落的月光，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着星光，回眸对谢书安说道：“只要从过去走出来就好了。现在的我，有能力去抚平这一切。我知道所处之地有多少污垢，所以我不想将它们带给世人，要在我这里，终结一切。”

谢书安的瞳孔微整，心中似是被一股轻柔的暖风抚过，将化开的心湖吹出了一阵阵涟漪。他看着踏过阴影，走进月光下的朱绍，墨色的双眸微微颤抖着，眼中映入了一朵从淤泥中生长起的高莲。

-

张沖率先提着柴火回到了小屋边，见两人还没回来，便去将他们的行李从车厢上拿出来。

突然，一块玉牌从朱绍的包裹中掉了出来。

张沖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令牌，面上的表情瞬间暗淡了下来。

“为什麽这种御上的东西，会在他包裹里？”

祭雪（三）

朱绍和谢书安两人从湖边回到木屋时，屋内已然有柴火在烧着。

地上的积雪被张沖扫到了一边，铺了几层枯草，再加上几块削平的树干，便成了几个歇脚的小凳。

“哟，回来啦。”张沖远远地见到他们，笑着沖他们挥了挥手。

朱绍走进屋内，四周被柴火照成了昏黄一片，温暖的空气瞬间将身上的寒气消融。

“来，把东西给我。”张沖伸手接过谢书安手里的水，盛出了一部分淘了淘米，将煮锅架在火堆上。

朱绍蹲在地上，有些新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琥珀色的双眸在火光下被罩上了一层湿润的水光，玻璃珠般的瞳孔澄澈无瑕。

张沖见她一直盯着自己，问道：“小公子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过夜？”

朱绍思忖片刻，点头应道：“嗯，之前都在宫里头。”

张沖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在宫里是做的什麽官呀？”

“侍郎。”还未等朱绍回答，一旁的谢书安先替她接了这话，“你手头看着点，那水要滚出来了。”

张沖愣了一瞬，立刻将锅中滚动的粥水搅了搅，这才没让水满出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朱绍忽然觉得似是有一阵戾气从他的眸光中一闪而过，嗖地一下便没了蹤影。

几人简单地用完了晚膳，又在理了理手头的线索，便收拾了準备入寝了。

谢书安在屋内的角落堆了一层厚厚的枯草，放了条毯子在一边，走近对朱绍说道：“你今夜就在那入寝吧，没有你自己的榻舒服，忍忍。”

朱绍点了点头，四下望了眼，问道：“那你们呢？”

“我们都是就地坐下，靠着墙就能睡的。”谢书安回道。

就这样，朱绍躺在草堆上，离她不远处一左一右两人靠在墙边，几人就这麽睡下了。

寒夜寂静，柴火燃烧发出的滋滋声成了这片空寂中唯一的点缀，跳动的火焰将墙上的人影晃得变了形。

朱绍半夜醒来，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入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靠着墙闭目沉睡的谢书安。

黑色的交领交叠着盖住锁骨，梳得整齐的黑发看上去如丝绸般柔软，随着轻柔有节奏的呼吸起伏着。

昏黄的火光将他纤长的眼睫染了一层微光，平日里那双锐气的墨色眼眸此时正轻阖着，眉眼舒展开，似是山间静谧流淌的溪河般，沉稳而轻柔。

朱绍侧着身子，出神地盯了他片刻，忽觉屋外有异响，爬起了身。

那动静不似是鸟兽，也不似是寻常路过的人家。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身向门外走去。

“去哪？”

忽然，谢书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他半阖着眼，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低低地问道。

朱绍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闻言，谢书安本欲起身跟去，但想起门外还有张沖守着，便作罢道：“别走远了。张沖在外面守着，如果要去远些的地方，带上他。”

“嗯。”朱绍应了声，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