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她，那个姓张的亲王在去年的冬日里早就把北部那边全给灭了，谈何我们现在在这悠哉悠哉地养着兵。没有她，很多事情我们根本没办法那麽顺利地办下来。”

他苦口相劝，想将事情的全貌尽可能地说清些。

怎知，玄秋依旧是不领情，继续道：“所以呢？杀了她，我们一样可以拥护你，到时就由你、”

“玄秋！”谢书安震声呵道，“这种话，不要再讲了。”

他掀开帘子，回头道：“我跟她不可能，我自己最清楚。等事情一结束，我就从宫里离开。此事，不要再提了。”

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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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安回到山房时，早已是子时。

与其他人不同，他因来时是用的是朱绍贴身太监的身份，所以江澄瑞给他安排在了朱绍旁边的房间。

夜已深，廊道上寂静得只身下春日的虫鸣。

谢书安绕过几棵竹树，在不远处门前的小池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绍身上已经换下了白日的衣物，着了件白色的绸缎袍，外面穿着淡蓝色的半袖。褐色的长发披散着，柔软的发丝在烛光下渡上了一层暖黄。

谢书安悄声走近，开口道：“你怎麽还没睡？”

闻声，朱绍擡起了眼看他，飘至鼻尖的梅花香混着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喝酒了？”朱绍问道。

谢书安点了点头，应道：“嗯，喝了点。”

朱绍皱了皱眉，微微噘着嘴说道：“骗人，明明喝了很多，我都闻出来了。”

“……有那麽明显？”被朱绍这麽一说，谢书安心虚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往常，他身上都是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衣领扣子喜欢合至最上面，头发也是整齐的束起，身上时常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梅花香，在沐浴之后带着点温热的湿气时最是好闻。

如今，这梅花香中竟混杂了一股浓浓的酒味，让朱绍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蹲在石板台阶上，往一边挪了挪，说道：“嗯。要不过来吹吹风，醒醒酒。”

谢书安看了一眼她让出来的位置，没有说什麽，径直走过去，挑了个更靠边的位置坐了下去。

朱绍蹲在台阶上，看着他坐在距离自己几尺远的地方，问道：“你坐那麽远干嘛？”

谢书安眨了眨眼，低声支吾道：“你不是说有股酒味吗？”

朱绍左脚一步，右脚一步，像螃蟹横行一样左右颠簸着往他那边挪了挪，说道：“我又没说讨厌。”

栀子花的香气混着檀香绕到了谢书安的周身，将他原本热烈的酒气顿时安抚得柔和了许多。他有些失措地眨了眨眼，没有目的地看着石板阶梯前的小池子，问道：“你在这看什麽？”

“没什麽，没事干，在等碧娟回来陪我。”朱绍嘴里喃喃着，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你们一个个都出去热闹了，就把我一人关在这。我没事做，就盯着这池子看。”

话落，谢书安才恍然。他本以为一个皇上，不用他跟着，今日应当是有很多人围着她的。未想到，其他几人也是好不容易聚一聚，又碍于不好当着她的面，遂也没有在她身边呆着。

他一时心中有些发酸，正欲找些什麽话同她说。

但话还没到嘴边，便听到一旁的人细细地问道：“你怎麽了？”

他转眸看见朱绍正双手抱着膝盖，脸贴在手臂上睁着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

眼底澄澈如林间的泉水，合着徐徐的春风，将他的心温柔地来回抚摸。

“感觉你生气了。”朱绍的声音轻飘飘的，不似白日男装时刻意压低的嗓音，此时更像是细细的春雨，又像是飘在空中的棉花，软软的，轻轻地落在对方的心中，悄然挑起层层涟漪。

她往谢书安跟前凑了凑，玻璃珠般澄澈的双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宛如安慰般温声劝道：“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剪春（七）

谢书安原本落在她眼睛里的视线忽地移开，将脸别向一边，看着池子闷声回道：“没有。”

许是喝太多酒的缘故，这道声音有些沙哑，低低的，在朱绍的心底轻轻挠了一下。

朱绍见他这样，知道他定是遇上了什麽烦心事，伸着脖子往谢书安跟前探去，擡眼欲寻他那对墨色的眸子。

幽幽的月光在他纤长的睫梢上染了一层白光，墨色的双眸中映着池子的水光微微颤动。

默了片刻，他转眸看了朱绍一眼，又看回那池子，似是斟酌了会才开口道：“就跟人吵了一架，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