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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缱绻(82)
作者:吴南璇 阅读记录
此后,易言不再和易母抱怨。
易母有儿子有女儿,在有活要干的时候,易母就只有一个女儿了。
张欣悦的手心比易言柔软很多,易言很羡慕。
虽然她们二人家庭都是做餐饮的,但是张欣悦的母亲十分疼爱她,不舍得让她干活。
而易言,哪怕只是中午从学校赶回家吃一顿饭,也要给家里干活。
就此,易言才知道之前“有钱人家的小孩和穷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的观点,是不对的。
是“被爱着的孩子”和“不被爱的孩子”不一样。
这不是经济差距。
这是爱与不爱的差距。
抱怨没有用,只能逆来顺受。
易言一方面觉得易母可怜,一方面觉得自己可怜,像畜生一样不停地干活。
打开没有熟人知道的微博帐号,发表微博:
“白天干活,晚上看书,生産队的驴,既没有我能干,也没我会读书,还没我穷。”
打开手机备忘录,在《随笔》里记录:
“棺材里有一团火,要麽,火把棺材烧了,要麽,棺材把火熄灭。”
看着这句话,易言有些出神,鼻子闻到了一股菜油味。
这股菜油味,是菜煎饼里的油混合着蔬菜的气味。
易言洗衣服的时候用了一瓶盖的洗衣液,依然没能去除这股味道,她好像是被腌入味的腊肉。
她笑了。
文学的种子可以在菜籽油里发芽吗?可以吗?
我无数次地叩问命运,命运从来不给我任何回答。
低头闻了闻手,是切韭菜时留下的呛鼻气味。
摊开手掌,审视自己的双手。
易言的手里有两条生命线,依封建迷信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太过命苦,老天就会让她拥有两条生命线,希望这个人能够度过劫数。
回想过去的几次死里逃生,这句话好像也没说错。
临近过年,弟弟易学从複读学校放寒假回来了,除了行李,他还带来了两颗杨桃。
易言问易学:“你吃过吗?”
易学点头,“嗯,我吃过,我同学买的,分了我一块,我觉得好吃,就买了两颗带回来了给你们尝尝。”
易言很开心,这个家庭不再只有她才会从外面带新鲜东西回来了。
还记得小学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讲的是画杨桃④。
学习的时候,没有什麽感觉,现在才想起来:她到了27岁才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杨桃是什麽样子,才知道杨桃是什麽味道。
杨桃,没什麽味道,和矿泉水差不多。
第二天,易言到了煎饼店,易母已经把饺子馅调好了,“你来了正好,你包吧。”
易母开始给顾客做菜煎饼。
易言包完饺子,易母把煤气竈打开烧水,易言把饺子煮熟,还调了一个蘸饺子料汁。
把小米椒切碎,加入盐、味精、比盐少的糖、醋、酱油、香油,搅匀即可。
猪肉馅的饺子吃几个就会腻,吃得少了,父母会说她的。
料汁能盖住肉馅的油腻,易言蘸着料汁,能多吃几个,有时会分不清到底是在吃饺子,还是在吃料汁。
易母看着易言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笑着说:“饺子好吃吗?”
“好吃。”易言不敢说难吃。
易母接着问:“你尝出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吗?”
易言愣住了,心底的恐慌感爬上心头,“什麽不一样的地方?”
不是做学术,也不是艺术创作,厨房里最忌讳灵光一闪了,偏偏易母最爱在厨房里搞创新。
易母有些邀功的小骄傲,“我在猪肉里掺了牛肉,我听别人说,猪肉掺牛肉特别好吃,今天试了一下,果然好吃——”
易言含着嘴里的饺子,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过了几秒,最终选择咽下去。
“我不能吃牛肉,我之前告诉过你了呀?!”
易言有些害怕。
“哦,我忘了。”易母脸上有些尴尬,“那你别吃了,你拿钱买份炒面吃吧。”
怎麽说呢,父母不记得易言的生活习惯,还好朋友记得,她不至于太孤单。
她是母亲
没有人可以一边说着“我在自我牺牲”,一边心里不觉得苦。我母亲的矛盾在于,她完全相信奉献是伟大而高尚的,但是奉献和自我牺牲所带来的厌恶、欲望和各种苦涩已经到了她自己没法承受的地步。我的母亲一面强迫自己不断地奉献和牺牲,一面苦苦对抗自由被剥夺的痛苦。